黑帮类型电影从上世纪30年代发展至今,不断在影像表达上推陈出新,持续获得观众的认可,不仅是因为它构建了一个想象式的黑帮世界,更在于黑帮电影中塑造了许多充满人格魅力的黑帮分子形象。
真正的城市只制造罪犯,想象的城市却制造黑道分子,他们是我们渴望,但害怕成为的人。黑帮电影中的黑帮人物刻画充满浪漫的虚构性,带有强烈的想象色彩。
观众在观看电影时对黑帮人物进行代入,宣泄他们的欲望与压力,完成他们无法在现实中出现的行为,从而获得精神层面的愉悦感。
21世纪日本黑帮电影对黑帮人物的形象塑造上打破过往类型的束缚,对黑帮头目、二哥、小弟、警察以及女性群体等形象的塑造都做出了尝试与探索,推翻了以往黑帮人物的类型模式。
观众可以在这些黑帮人物的身上看到其在现实社会的生存处境,电影注重展现他们的内心世界和情感需求。
长期以来日本黑帮片刻画帮派形象是基于其固有的类型特征,而21世纪日本出现了许多喜剧风格的黑帮电影,浓烈的喜剧色彩不仅体现在叙事风格层面,更是体现在人物形象塑造上,这一时期观众不难在黑帮电影中发现无厘头的黑帮人物。
电影中,传统严肃残忍的黑帮头目,走起了亲民化路线,开始变得亲和有趣。其性格特质中不仅有杀伐果断的一面,也有充满人情味的一面,两种性格碰撞交融,产生出有趣荒诞的性格特质。
非理性主义是后现代文化美学的根基,在叙事上该类型电影中出现了许多无厘头、夸张的情节安排,这些情节构建了荒谬的黑帮世界,观影者在享受在观影过程中脱离乏味现实,进入游戏世界的娱乐感。
进入21世纪后,出现了许多漫画改编的日本黑帮电影,使得电影中出现强烈的后现代气息。上世纪日本黑帮电影存在挥之不去的陈旧气息和悲伤基调,而如今的黑帮电影中出现了许多充满游戏精神的风格形态。
如三谷幸喜的《魔幻时刻》、三池崇史的《鼹鼠之歌》、水田伸生的《道歉大师》等,这些电影中充斥着恶搞、娱乐的风格样貌,黑帮头目一改往日的残忍与暴力,变得幽默滑稽,出现许多充满游戏精神的荒诞行为。
《鼹鼠之歌》改编自高桥升的同名漫画。影片中塑造了生动有趣的黑帮头目日浦匡也,与以往严肃暴虐、不苟言笑的黑帮头目不同,日浦匡也有一颗向往浪漫与情趣的灵魂,他痴迷般的热爱蝴蝶,甚至在背上纹上巨大蝴蝶的纹身,因此江湖中人将他称为“疯蝶”,在他眼中“所谓黑帮,就是要有趣才行”。
电影中导演三池崇史着力刻画该人物荒诞滑稽的形象,出现许多令人惊愕的电影情节,包括作为卧底的玲二成功博取日浦匡也信任的方式竟是提出将自己的肠子打成蝴蝶结的想法,令日浦匡也感叹“我又发现了有趣的人”。
又如在一次帮派交战中,玲二险些中弹时被日浦匡也救下,而日浦匡也因此腿部中弹被截肢,当众人都以为他再也无法加入帮派斗争中时,却发现他在双腿装上了有特殊功能的假肢,日浦匡也因此拥有了强悍的战斗力。
在影片最后的混战中竟从天而降解救玲二,如此超现实的情节安排,将日浦匡也有趣而荒诞的人物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剽悍少年》里帮派间恶战一触即发之时,帮派头目竟然决定用猜拳的方式来决定出战顺序,这令观众目瞪口呆的一幕无疑使严肃的帮派战争多了些“儿戏”的滑稽感。
《座头市》中北野武饰演的盲人座头市为了躲避敌人的追踪,竟在眼皮上画上一对假眼睛来掩饰身份,令观众忍俊不禁。
《龙三和他的七人党》中曾经在黑道界叱咤风云的帮派头目龙三与老友在饭馆闲聊之余,竟压钱作为赌注猜测饭馆的客人都会点什么食物,二人玩的十分起劲,丝毫看不出曾经是名噪一时的黑帮头目。
《地狱为何恶劣》中武藤大三为实现妻子愿望,组织帮派成员为女儿美津子拍摄一部电影,在影迷导演平田的请求下,武藤组与其敌对帮派池上组的老大池上纯同意将帮派斗争的场面拍摄成电影。
于是一场荒谬绝伦的“戏中戏"在帮派的厮杀中展开,画面中摄影机的加入彻底打破了电影与真实的界限,使血腥暴虐的黑帮火拼场面也充满了游戏精神和黑色幽默。
除了夸张、无厘头的性格特质外,在新世纪日本黑帮电影中,一贯不苟言笑、声色俱厉的黑帮头目,变得更富有人情味与烟火气息。
导演似乎想要将曾经在观众心中遥不可及的黑帮老大拉下神坛,以此来实现观众与黑帮人物的情感共鸣,进一步挖掘黑帮分子丰富的内心世界和情感需求。
在《龙三和他的七人党》、《高校制霸完结篇》、《大佬》、《剽悍少年》等影片中,都不乏笔墨用来展现黑帮头目极具情感温度的一面,这与传统的“雅库扎”形象有着巨大割裂,在电影中呈现出别具一格的面貌。
导演摘下黑帮头目冷酷无情的面具,帮助其更好的实现了内心情感的传递,如在《高校制霸完结篇》中少管所帮派组长森纹儿得知女友美奈怀孕后,一心安分守己想要赶在美奈预产期之前出狱,他不断躲避帮派纠纷,甚至偷偷跑去图书馆查阅起生育知识的书籍。
看惯了森纹儿逞凶斗狠的样子,此时带着一脸困惑认真研究书籍的森纹儿似乎不再是那个冷漠暴戾的帮派头目,而是一个普通的校园男孩。
又如《剽悍少年》里前一秒还硝烟四起准备互殴的帮派双方,后一秒就因“新年休战”的原因,像多年好友般坐到了一起吃面庆祝新年,甚至帮派头目在看到长辈时还十分有礼貌的对长辈鞠躬打招呼,这显然与其黑帮身份格格不入,却在无形中拉近了黑帮分子与观众间的距离。
《座头市》中北野武饰演的盲人座头市虽然在整个电影中都沉默寡言且极少表露个人情绪,但导演用很多细节来展现人物内心柔软温情的一面,如儿童将田地里的稻草人拿来玩耍后扔在了路边,座头市在沿途路过时发现倒在路边的稻草人,遂将其拾起并重新插回到田地里。
同时,这一时期黑帮电影中帮派头目一改往日自私自利的面貌,呈现出乐于助人、舍己为人的美好品质。
《龙三和他的七人党》中龙三七人党听信京滨联合会成员的话,为筹集会费干起了诈骗的勾当,他们伪装成讨债人上门讨债,却发现欠债人生活被京滨联合会的讨债行为逼的困苦不堪,十分凄惨,龙三放弃讨债并将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钱都给了欠债人。
《大佬》中山本在无事时经常与手下玩起无聊的小游戏,例如猜测路人性别、掷骰子猜数字等游戏,与手下打成一片,十分有亲和力。
在影片的最后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死前给了年迈店主一笔"维修费”,来维修即将成为枪战现场的汽车旅馆,这种在临死前仍然对他人充满关怀和体恤的行为,无疑令观众十分动容。
《鼹鼠之歌》中,日浦匡也与菊川玲二向欠债人讨要债款,却发现欠债人早已逃之夭夭,留下年迈的老父母在家中辛苦劳作,日浦匡也心中不忍遂将一路上收来的债款尽数交给了这对老夫妇,深刻展现了黑帮头目充满人情味的一面。
老夫妇看着日浦匡也与菊川玲二离去的背影,向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导演似乎有意弱化黑道分子与普通百姓在道德品质上的区别,刻画了有血有肉,善良温情的黑帮头目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