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特写是通过镜头的放大与蒙太奇的转换来完成的,把场景放大,给人以一种自然主义表现细节的感官感受,在细节中见出故事的微妙之处。细节的呈现,不只是满足我们的眼睛,而且是直击我们的心灵。
巴拉兹·贝拉说:“特写揭示出事物的面貌和表情,这些表情的重要意义在于它们反映了我们自己的潜在感情。真正的摄影师的艺术也就表现在这里。”
卡夫卡作品注重细节刻画,犹如电影放大镜一样,在这些细节中,我们更能体会到内容的丰富性与深刻性。
如在《在流放地》中着重对机器的细致描写,因为这部机器是权势的象征,是一代代军官所追求的荣光,但这正是这部机器让我们见出当时官僚机构的腐败,人们生活在无形的权威机构下,恐惧上层不可见的权力,整日生活在未知的恐惧当中。
其中对机器的细致描写片段就有:“您看见了,它由三个部分组成。年长日久,每个部分都有了通俗的名称。下面的叫床,上面的叫绘制仪,中间上下移动的部分叫粑。”“床和绘制仪都有电池;床上的电池供自己用,绘制仪上的是供粑用的。人以被捆牢,床就动起来。它上下左右同时颤动,细微而迅速地抽搐着。您在精神病院里大概见过类似的机器;只不过这床的所有移动都是精确计算好的,必须与粑的移动保持一致。粑才是真正的判决执行者。”
军官对机器的构造及如何运作是一清二楚的,在他的眼里,他的生活似乎只有机器,他热衷于机器,效忠于机器,因为这把机器代表着无形但却无上的权威,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最终他的生命也葬送在了他所热爱的这台机器下,自己造成了自己的悲剧命运,他痴迷于机器,最终也死于机器下。这是非常可悲与可怖的。
“卡夫卡小说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也是纯粹荒诞派作品的一个基本区别点,就是整体框架的荒诞与细节的真实。”
阅读卡夫卡的作品给我们整体的感受是荒诞的、恐怖的,但这些通过镜头细节的放大才能直击我们的心灵,让我们在荒诞的描写中又感觉故事的本身似乎是不超越常理的,而是这些荒诞的事件本来就存在于我们的现实生活当中。
电影用特写的方式刻画作品中的细节引发人们的想象与思考,伟大的作家能够从细小的事物中见出大道理,用典型的事物见出时代的特征,而有意义的电影在于在细微的特写处见出人物的心理与性格特征,从而预测出故事的发展状况与走向。
卡夫卡善于放大事物,让人见出其真实的可怕,引发人的生存恐惧。
如在《鼠洞》中,作者在文中的描写对象只有鼠与洞,但却花大量的笔墨着重写鼠建洞的精密与心里的恐慌,这两者产生巨大的矛盾,既然已经为自己建立了世界上最安全的鼠洞,为何还会引发它更大的不安?
这是值得引人深思的,鼠的不安是由那个荒诞的时代给的,在这个冷淡的社会中生存,带给它恐惧的不是未来世界的未知,而是由这个社会制度的多变与畸变引发的荒诞感,从而让人在这个社会中没有归属感。
例如在鼠的心理活动中,我们就可以知道它在这个社会是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它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它自己,所以它不能离开自己的鼠洞太久,这便引发了它无限循环的忧愁与不安。
一般作品是通过复杂的情节与人物关系来呈现出社会历史中存在的一个问题,但《鼠洞》却没有复杂的情节,也没有与他人发生社会关系,但正是因为没有与任何人发生社会关系已经能够引起鼠巨大的恐惧感了,这更能让人体会到了生存的困境与无奈。
卡夫卡作品的一个独特之处就在于他不刻意展现复杂的社会面貌,而是通过平凡的小事来揭发社会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从而引发人的共鸣,通过特写式的营造更能让读者感受其艺术的震撼力,引发读者的想象与思考。
再如在《审判》中给人呈现的是法律的虚伪,但不是通过直接述说法律机构的腐败,而是通过一些细微的事物来展现,例如写法律的荒诞,他把镜头移至审判法庭选址周围的环境与人物,并且将其放大,庭审法院设置地址也更像是人们生活的一个繁杂的小区,这里生活着各式各类的人物,庭审的法官不关注案件本身,而是把目光更多的转向这里的热闹事件。
从这种种的细节刻画中,我们得出法律的虚设与荒诞,暗示着k不会在法律诉讼中解脱自己的罪名,反而在这荒诞的法律系统中,他最后也承认了自己是有罪的,人一生下来便是带着罪恶来到这个世界的。
“电影表现的力量,就在于它通过摄影机总是在努力尽可能地抓住每一个摄影本质的东西。”利用电影特写式的描写方式能够让我们更一目了然地看到其事物的真相,更是直接激发观众的感情,在特写中见出作品所带来的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