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
是果靖霖永生难忘的一年。
从影15年,他终于凭借电影《袁隆平》,与张涵予一起,拿下华表奖双影帝。
致词时,他说:
“今天晚上,我会做个好梦。我希望远在天堂的妈妈,还有我的妻子能来看我,亲亲我,抱抱我。”
说完后,果靖霖深深鞠了一躬。
全场寂静。
而后,掌声如鸣。
他转身将话筒递给颁奖嘉宾,抿抿嘴,将泪水强咽回去。
后来,果靖霖提及此事,已是另一番滋味:
“我终于真正理解了大悲大喜的含义。”
喜的是,拿下影帝。
悲的是,5个月前,他永失挚爱。
在圈内,果靖霖是出了名的边缘人。
木讷。
孤僻。
唯独讲起佟欣,你才能在他脸上,看见罕见的笑意。
爱情很早就发了芽。
他们是青梅竹马,同住北京的一条胡同。
那时,他们还不懂爱情。
只觉得在一众玩伴中,对方是最闪闪发亮的一个。
年岁渐长,这份好感,攒成了情愫。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相悦成欢。
一个5毛的烧饼。
分着吃,也能吃得欢天喜地。
果靖霖想成为演员。
为此,与父亲水火不容。
父亲认为,他应该做一名军人。而演员只是无用的戏子。
果靖霖敢怒不敢言。
但他有天赋。
16岁就被意外相中,主演了电影《普莱维梯彻公司》。
他偷偷报考戏剧学院。
一年中戏。
一年上戏。
为此,父亲对他拳脚相向。
但果靖霖不愿放弃。
那段时间里,唯一支持他的,只有同样年少的佟欣。
她帮果靖霖躲在同学家。
并想尽办法,协调果靖霖与家人的关系。
最终,果靖霖被上戏录取。
他欣喜若狂,立马找佟欣,分享这个大好消息。
佟欣表面陪着乐。
内心却不是滋味。
因为,她将要与果靖霖分隔两地。
北京。
上海。
在交通不便利的年代,这距离足以杀死一份爱情。
但她还是没阻拦他。
那是恋人的梦,也是她想守护的幸福。
平顺的日子在大二那年,戛然而止。
果靖霖接到噩耗。
母亲突发脑溢血,危在旦夕。
远在上海的他,彷徨无助,只能赶紧四处筹钱,奔回了北京。
可惜——
母亲还是走了。
那天,果靖霖从医院走上大街。
精神恍惚间,他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太无能。
瞥见一辆献血车驶过。
他追了上去。
想献血换钱,给母亲买件衣服。
后来,他忘了自己怎么把衣服买回来的。只记得,给母亲穿上衣服后,他浑身发软,瘫了下来。
他喃喃道:“这是儿子给你买的礼物,你穿着走吧,妈。”
母亲离世后,家塌了。
父亲深受打击,终日酗酒。
智力有障碍的妹妹,没了母亲,也无人照顾。
身为长子,果靖霖来不及悲伤,已经要投入到眼前的一地鸡毛。
他不能让家散了!
于是,准备退学回北京。
佟欣得知消息后,连忙从学校赶回家。
她知道——
演戏是他的命根。
她要阻止他:“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不要退学。你安心回去吧,我会照顾叔叔和妹妹的。”
果靖霖不敢置信。
这个还只是女友的人,竟把他的事揽到身上。
他暗暗决定,工作稳定就娶她。
谁知,未来等待他们的,却是更为艰辛的难关。
1994年,果靖霖顺利毕业。
虽然在上海积攒了人脉,他还是毅然回京。
不想再与佟欣分开。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母亲去世不久后,父亲就二婚,后来的妻子也带了一个孩子。
小小的家,已然没了果靖霖的位置。
他只能搬出去住。
但那时,他分配的单位正面临拆迁。他像皮球那样,被踢来踢去,收入很不稳定。
起初几年,他月薪仅有198.5元。
住的房间,家徒四壁。
只有一张铁架床,沙发都是他用砖头造的。
因为穷,吃饭都成问题。
他每天只能到菜市场,捡些摊贩不要的菜叶,就着面疙瘩吃。
最让他头疼的,是出行。
从单位到家这段路程,每趟要花10块,他总舍不得。
经常等到最后一班,求司机半价。
有一年,北京下大雪。
他跟朋友聚餐晚归,错过末班车。
没钱打车,他只能步行回家,但只走了一会,就冻到脚僵住了。
幸好,一辆马车载了他一程。
但仅仅从半路走到家,他已经成了“雪人”。
后来回忆此事,他感慨:“没有马车师傅的大衣角,我就冻死了。”
然而,果靖霖出道后,
要么演死尸。
甚至,只是当一件道具。
同班的徐峥、程雷、傅程鹏,事业节节攀升,他还在原地挣扎。
一无所有的日子里。
唯一让果靖霖欣慰的是,佟欣一直在。
她毕业后,很快就找到工作。精神上支持他,经济上也总是补贴他。
一年又一年。
果靖霖想过无数次放弃。
但每一次,都是佟欣将他从沮丧中拉出。
她总是温柔而坚定地告诉他:“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终于等来事业的转折点。
2000年,《走戈壁的女人》投来橄榄枝。他终于有戏可演,有收入了。
此后,他一发不可收拾。
仅2年,就有了执导机会,导演了电视剧《王记大排档》。
渐渐地,生活有了起色。
果靖霖小有名气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宏图大展。
而是,还愿。
还青葱年代里,给佟欣的诺言。
他第一次给她买了花、戒指,在她面前单膝下跪:“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2006年。
佟欣怀了身孕。
一双人,一个孩子,果靖霖以为终于有家了。
但,噩耗再次降临。
消息是在某次孕检查出来的。
乳腺癌。
报告上的字,让这对小夫妻怵在原地,久久迈不开步。
果靖霖还没来得及安慰佟欣。
医生就带来了二重打击:“药物的副作用会影响胎儿的发育,胎儿很可能会畸形,建议拿掉。”
佟欣彻底崩溃。
她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果靖霖只能搂着她,半句话说不出来。
他恨命运。
带走了母亲,现在还要觊觎自己最爱的妻子,还未出生的孩子。
最终,孩子还是拿掉了。
佟欣开始治疗,情况时好时坏。
果靖霖停下手头所有工作,专心照顾佟欣。
直到,2008年。
导演史凤和三顾茅庐。
希望他出演《袁隆平》:“你的外形和气质与袁隆平先生非常贴近,你是扮演他最合适的人选。”
起初,果靖霖婉拒了。
后来,他想赚医药费,这才答应了。
接下电影后。
他才发现片酬极低。
但他已对袁隆平一角,深爱不已。
他太喜欢袁老了,总是跟佟欣聊起袁老的故事,剧本的精妙。
佟欣心领神会。
鼓励他不要放弃,别牵挂她的病。
果靖霖便前往剧组,每天佟欣都告诉他,自己很好。
然而——
杀青回家后,他才知道,佟欣复发了。
果靖霖愧疚不已。
佟欣却笑着说:“我们一起去看《袁隆平》首映式吧,到那时,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跟你一起看。”
可惜,佟欣还是食言了。
2009年3月24日,她在丈夫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2个月后,《袁隆平》在全国政协礼堂举行首映式。
果靖霖的演出,征服了所有人。
但他并未如想象喜悦。
上台顿了很久,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亲历了袁老师的浪漫爱情,我的浪漫也会继续。”
他本是无神论者。
但现在,他宁愿相信有天堂,有灵魂。
那样。
佟欣就不会爽约,能来到此地,与他一起看首映。
佟欣离世后,果靖霖的生活越来越清冷。
除了工作,他远离人群。
拍下的照片,只有寂静的夜色。
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家里的狗。
好友们都很担心他。
他们希望他重新找一个伴,四处给他张罗相亲,甚至跑到节目上劝他。
但他总是笑着推脱。
说没人要。
不敢要。
太胆小。
久而久之,大家都说他很会为自己的孤僻,找借口。
但——
或许,那就是他的真心话。
他与佟欣自小认识。
他们相伴的时间,超过很多夫妻。
是爱。
也是习惯。
而佟欣离去后,他也陷进了愧疚的深渊中。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将自己囚禁在过去中,一帧一帧抠他对佟欣不够好的地方。
他恨自己。
为何让佟欣牺牲这么多?
后来,这份自怨自艾转变成了怀念。
他曾说:“我太太虽然离开了,但她给我留下了一笔丰富的精神遗产,让我重新看待人生。”
她一直住在他心中。
无人能替代。
更准确说,他不舍得让别的女人,坐上妻子的位置。
他的太太,永远只有一个。
叫佟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