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方面来看,在影片《情书》中,幻境中的“伪我”先行

《情书》中“双生”的结构与镜头贯穿了影片始终,不同的镜像关系却诉说了相似的想象悲剧。几对双生花在命运的承转中相互对照,描摹着虚幻又自怜的主体形象。

在镜像世界中,博子和藤井树(女)都在被幻想的镜中我所构建,她们的自我命运正反映着拉康镜像理论的基本逻辑。

一、镜子的功用:身体支配与自我映照

影片中存在着几对共生的双生花结构,他们在镜子的引导下,获得完整的身体支配感受,同时认同并沉迷于反射的幻想化镜式形象,步入了认同与自我认同的镜像幻境:首先是在破碎的自我现实中追寻无缺的美好回忆;其次则是在理想自我的幻象中,追逐“伪自我”的真相。

首先是博子在男友突然离世的情况下,面对着现实的决裂,不断地寻找男友生前留下的痕迹。

此时的博子作为一名初生的“婴儿”,面对破碎的身体认知,只能通过镜子作为外部媒介,将自己幻想为一个寻常的完整个体,自我与镜像的关系由此步入想象域的范围。

在博子去小樽找寻藤井树(女)的时候,被出租车司机认出,博子与上一位乘客长相相似。之后的画面中,二人街边相遇,博子远远地见到了回过头的藤井树(女)。

二人回眸后的形象以镜像形式相遇。此镜头更像是心理学中的“格式塔”视觉原理,将两个各具特性又相互牵连的主体同时纳入镜头。

此时,第一对镜像双生的线索出现,博子也在这一瞬间迷失原自我,产生对新“理想自我”的一次认同。

其次,是藤井树与藤井树的故事。在男女藤井树相遇前,二者都如同出生的婴儿无法感知自己完整的形象,而“藤井树”这一符号便是这对双生的根茎,促使他们“照镜子”行为的出现。

相同符号的出现成为彼此相识的欲望,他们以“自恋”的方式走近彼此,建构幻想中的完整自我。拉康镜像理论中的“镜子”并非指的是实质的镜子,而是一种具有功能性的象征符号。

镜像双生的结构里,这面象征性的镜子便是勾连两朵双生的根芽,其功能在影片中数次出现,清晰的呈现出镜像关系,充满着隐喻意味。

中山美穗同时扮演着渡边博子和藤井树(女),是一对同貌的双生花所造成的误会与错位,本身已潜在地蕴含在镜像结构中,勾画出明显的镜像式情境。

对少年树和少女树而言,触发二人的双生镜像式情境的则是“藤井树”这一符号。二人通过这种镜像投射相互吸引,并转变为相识的欲望。

因此,博子、少年树和少女树都产生出“他即是我,我即是他”的幻觉,混淆真实与虚构。

《情书》中利用镜头语言以及同名文本来凸显镜像情节的设置,利用不同的拍摄手段创造空间上的可视化认同,不断强调镜像双生花的存在,促进故事结构的稳定。

在一次次的循复中,博子与两个藤井树将身体代入一个全新的完整的个体形象,并将其想象同于自身,不断刻画自己的替代者身份,掩盖住原始自我所立足的现实。

二、理想投射:理想之我的想象性认同

镜像阶段讲述了自我的本质、自我认同的产生以及自我构建的过程。想象域中的一切认识都是一种误认。

想象性认同即发生在镜像阶段的第二次误认中,自我便是一种想象性的投射。婴儿将镜中像指认为真实自我,产生新的自我认同感,也就是主体在自我认同时刻画了想象的理想之我,虽无法改变现实的不完整性,但却可以为主体与形象间的关系建立一种追寻的趋向。

拉康认为,个体不仅在镜像与现实间的循复关照中建构理想自我,还以一种预期的方式建构未来理想自我的形态,最终构成一个理想“伪我”。

《情书》中,博子无法走出未婚夫离世的痛苦,面对着理想对象的缺席,她通过写信来填补空缺虚无的自我形象。

在写信追忆的过程中结识了藤井树(女),博子与藤井树(女)作为一对相貌相同的双生花,这一最初的镜像结构致使博子在幻想中勾画了“替代者”这一形象,其内在根源是内心投射出的理想自我,此种“理想”由镜像与真实间的差异构成。

影片中的博子是一位沉溺于爱情无法自拔的痴情角色,而藤井树(女)则是博子的迷恋对象所痴情的人物,她得到了藤井树(男)最真挚的爱,但却不得而知。

至此影片渲染了同貌双生花在感情中的差异性,正是这种差异,让博子产生了作为“替代品”的落差感,虽然主体不甘于成为替代,但仍肯定与向往着藤井树(男)对藤井树(女)付出的爱,从而产生了理想自我的追寻取向。

在双方写信共同追忆藤井树(男)的过程中,博子与藤井树(女)逐渐建构起同一的关系框架,博子将自我代入到回忆中,把对藤井树(男)的情愫投射到藤井树(女)的身上,仿佛在回忆中被爱的是自己。

因此,博子通过对藤井树(女)得到藤井树(男)的爱的认同,也在想象中承认了藤井树(男)对自己的爱。她走入了想象的幻象中,维系了沉溺于爱情幻想的理想之我,在虚幻中掩盖自身的不完整与缺失。

这种预期投射虽是帮助建构了自己的理想形象,但本质依旧是虚幻。这种投射的替代式情感永远无法得到现实的反馈,经由虚幻所建构的自我完整性实质上依旧是虚无,“误认”也在想象界始终存在。

三、身份失衡:现实中的自我误认

拉康所述的想象域始终以“误认”为基始,“误认”构成了其理论的逻辑基础。镜像阶段理论中,婴儿在镜前会产生两种误认,先是误认镜中的形象是他人,之后误认镜中的理想形象是自我。

产生误认的基础便是现实中的真实形象与镜中形象间存在的差异,而出生的婴儿极易混淆镜中呈现的完整性与自身的破碎性,误认也变成为自我认同过程中的显著特征。

而当主体沉湎于想象的误认中,现实与想象的关系一旦破碎,赤裸的真相映入眼帘,主体依赖的镜像无迹可寻,便会感到身份的失衡。

如果将整个爱情看做是一场幻象,爱情中的两人便是祈盼将破碎的身体现实通过镜像幻想展现出一个完整的整体。然而镜像的实质是一场欺骗,这种认同也是一种误认,当其中一方缺席后,就会导致整个幻象的瓦解。

它暴露出了美好爱情背后的残缺真相,而沉溺于爱情的那个人便在理想镜像破碎后感到迷惘与焦虑,因此感到身份的失衡。

《情书》中博子将自身形象在想象界依托不同他者而建构,产生了两个异化的伪自我。最初的理想镜像便是未婚夫藤井树(男),在爱情镜像中,博子对藤井树(男)的爱不过是顾影自怜,她的爱和付出实质上是对理想自我的祈盼。

她将自我刻画在美好的爱情镜像中,于是这份镜像前沉溺的爱便成为镜中虚幻与现实的差异,误认由此产生。

第二次的镜像误认是,随着镜像的破裂,博子在迷茫中追寻虚幻自我的痕迹,过程中发现了与自己相同相貌的双生之花——藤井树(女)。

面对身份的失语,她不断地陷入自我质疑:我是藤井树(女)的替代品,我与她对藤井树(男)来说,是同样的存在。

一直以来依赖且得以支撑的情感碎片倏然瓦解,由此开始了以相貌相同为基础的镜像误认。

对于藤井树(女)来说,博子突然地来信打碎了她原本平静完整的生活,她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写下了回信,由此打开了她封存已久的回忆。

在藤井树(女)看来,这段回忆不仅是青春时期的窘迫,也是骤然失父后留下的心理创伤。

如今,深藏的回忆重现天日,美好生活幻想的瓦解让藤井树(女)再次与这段往事对峙,幻象与真实的差异最终使其陷入身份失衡的深深误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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