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空间下,视觉-身体-空间的双向感知
三位一体的第一层即空间实践,表现特征为被感知的空间。感知的空间构成了社会实践的整体部分,包括任何可以呈现给感觉的部分,不仅是可以看见的而且是可以听到的、嗅到以及触到的,空间的这种可感知的方面,直接与构成空间的物质性要素相关。
过往北上前的杜琪峰影像中的空间实践集中在香港电影中角色的日常与非日常行动中,…但作者强调的更多是行动与叙事而不是感知。
过去杜琪峰电影影像中的一种速度美学特征——主要表现在剪辑、人物运动、摄影机运动、画面内部的地域空间运动中——随着杜琪峰的北上,被迅速放大。
基于此,我将在消费者空间下,体会电影背后视觉-身体-空间的双向感知。
02视觉“看见”确认身体
眼睛的感官地位在杜琪峰电影中最为特殊。在过去香港银河映像中就有《大只佬》中能看到轮回的肌肉男、《我左眼见到鬼》中的阴阳眼女主角,《柔道龙虎榜》里即将眼盲的的柔道高手,视觉的超能或残缺都被他放大作为考验主角意志的重要挑战。
不论是情感关系的补救或确定,还是个人意志的找寻与发现,杜琪峰始终围绕着“目之所及”来作为核心的戏剧动作。联系杜琪峰的个人形象以及他作品强烈的硬汉风格来说,似乎恰巧应证了一句俗语“男人是视觉动物”。
但这几部电影中视觉更多是作为确认身体与情感或确认地理空间的一种工具,因为空间地域的限制,视觉所表达的情感与携带精神力量具有相当高的相似性——即一种与空间无关的,仅与视线个体单向度的“确认”。
《大只佬》中通过看见李凤仪的尸首确认轮回,真正得悟;《我左眼见到鬼》女主角通过见到的前夫亡灵确认自己对亡夫的感情走出伤心。
《柔道龙虎榜》中即将成为瞎子的柔道高手在奔逃途中看见同奔跑的傻友身影,确认了一种人生态度的可能,边跑边笑(在纪录片《无涯》中演员的转述:就像一个太阳在眼前,压抑的情绪得以释放,感觉人生是有希望的。
情感的催化成为这种视觉确认身体的核心,对身体的凝视,成为一种纯粹个人的,与场域空间无关的行动。
但在北上后的电影中,随着空间设计的加强,这种视线与身体的确认关系多了一层空间上的连结,它使得个人的情感确认赋予了空间独一无二的在场性并且使空间内的群体得以视觉经验共享,其中主要集中在《单身男女 1、2》《我的拳王男友》这三部爱情电影中。
03目之所及穿越空间
“视点是若干物体的集成,是视觉在某种远离中注目和停顿的地方”。这句话明确区分了视点与视线的区别,视点更集中,停留时间越久,用通俗的话说,“凝视”或“盯”的动作过程。
视点的表现在爱情电影中赋予了更多“看”或“观察”之外的意义,除了“确认”,往往还有“吸引”、“思考”与“空间影响”的涵义。在《我的拳王男友》中,男女主人公的身体均作为一种视点被凝视。
拳击——一种传统的肌肉/力量对抗的运动,男主角小虎赤裸着上身站在万人紧盯的赛场四方台上,一方面身体力量是主角的最大本钱,另一方面他又肆意使用蹂躏自己的身体与对手的身体任凭身体相互伤害。
而女主角歌手小娟的身体则有四重身份,一重是在酒吧跳钢管舞的舞女、一种是做儿童广告的绿幕演员、一种是参加选秀歌唱节目的选手,一种是拳击赛场上为拳击手鼓劲的拳击宝贝(啦啦队),这四种身份所对应的被凝视的观者分别是观众、选手与食客,而她的身体就是被凝视的对象。
拳击手、舞女/歌手这两种身体呈现两种奇异的相似性,尽管他们都是被凝视的视点,但他们同样以一种非凝视的形态对凝视的主体的观看行为做出反馈。歌手听见观众的掌声而歌声澎湃,继而引发观众更高涨的情感共鸣,拳手看见拳击宝贝(爱人)的身影而精力充沛,对对手进行绝地反击,拳击宝贝为之激动。
凝视的客体同样可以成为主动的主体,之所以成立是因为身体与视点所处的特殊空间。最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一些影评营销将本片宣传为《柔道龙虎榜》,《柔道》糅合了杜琪峰的香港情怀与对黑泽明的浪漫致敬,但《拳王》恰恰相反,小虎的拳击比赛并不作为男主角的毕生梦想所追求,角色本人极其浅薄低俗,拳击只是他赚钱谋生的手段,当身体健康遭到威胁,他甚至不会顾忌师门对他振兴拳法的厚望。
因此《拳王》的拳击并不是香港动作片到内地的复制,小虎比赛的空间与女主角的秀场一样,遵循商品交换逻辑与消费模式,拳击手与歌手的身体本质上都与贩卖在橱窗玻璃里的商品相同,小虎的赛场中隐晦的奖金机制与不可直言的资本操作,歌手选秀大赛则是内地如日中天的粉丝经济产业直接映射。
两场特殊空间作为打破单向凝视的关键,都加入了媒介直播这一特性。而将媒介、凝视、情感、空间连接在一起的正是身体,具有打破空间隔阂与情感阻碍的能量。
当电影通过实体的轨道地铁分隔了底层花街与高层大楼这两处难以互通的抽象空间时,通过对屏幕中身体影像的多重凝视,主角得以与影像内部的人得到双向确认,女主角可以从正在直播的选秀比赛空间中跑出,身体影像穿出摄像机成为具体的肉身,并进入真实的拳击比赛空间,制造面对面、个体对个体的直接凝视,于此同时,二人紧紧相拥的身体同时作为观众手机里的拥抱影像。
在北上的爱情电影中,杜琪峰首先设置了眼花缭乱困难重重充斥着资本与虚假的消费空间,然后又将个体的肉身情感通过凝视这一动作作为打破虚假的利器,这一点是对他过去以冰凉为底色的香港城市夜色中的以毁灭且永恒的悲观男性情谊的的一突破,过去杜琪峰电影中的身体是暴力的工具,承载痛苦与情感的实际所在,那么北上后的身体则是一柄可以使用的利器,穿透偏见与媒介空间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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