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丽娜
编辑|李春晖
截至目前,已有27场音乐节官宣将于今年五一前后举办(山东淄博的向阳花音乐节、浙江杭州的兔子山下音乐节或因客流、疫情等外部原因延期)。
票价上涨也挡不住抢票热情,北京草莓、上海草莓所有档位门票已被抢购一空,武汉站及南京站仅剩少量余票;请到王嘉尔、刘雨昕等爱豆的国潮音乐节则早早卖空前区及VIP票,只有少数普通票还未完售。
虽说如今音乐节越来越向庙会靠拢,今年也缺乏火爆音综的加持,但总还能寄托很多浪漫想象——比如,艳遇。
果儿眼中的音乐节以与乐手共赴巫山为目标的女性乐迷,在国外叫做Groupie,国内则称“果儿”。今年3月,“滚圈”刚经历过一场大规模塌房,正是缘于豆瓣小组“月亮组”(全称:我们代表月亮消灭居心不良的乐手,旨在揭露不良乐手、分享使用心得)“果儿”姐姐的现身说法。
“果儿”的黄金期在八九十年代。彼时摇滚乐在大陆从无到有,成为当时的潮流文化,那些蓄着长发、口袋空空的乐手也成为女孩们追逐的对象。木子美木老师、豆瓣女神晚晚,早年均与滚人滚圈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随着《乐队的夏天》播出,滚圈复兴,月亮组也涌入大批新人。不乏怀揣着综艺滤镜的新组员跃跃欲试,想成为新一代果儿。
“想睡乐手谁还去音乐节啊,再说了,现在小姑娘谁还乐意睡乐手啊。”果儿姐July对硬糖君表示,现如今想通过音乐节结识乐手,难度指数直线上升。
一方面,音综对乐队的出圈有着实打实的帮助,乃至整个滚圈都享受到了红利。不少乐手心态上“飘”起来,对姑娘挑三拣四,甚至搞起了大明星动不动就黑脸那一套。有些乐队更因关注度高,被数档音乐节邀请演出,表演结束就要奔赴另一个城市,根本没机会留给想通过音乐节与乐手结识的女孩。
另一方面,音乐节观众人数也在变多,过去那种票卖不完、场地空,主办方招呼附近居民一起来玩儿的事不复存在。
“以前乐队演完了,观众少大家一块买个酒喝就认识了。现在黑压压全是人不说,乐队演完了还有人排队要签名合照,机会太少了。除非有人特意把你领到乐队那去介绍,要不没啥被认识的可能。”July说,与其寄希望于音乐节,倒不如去专场Livehouse或者到乐手自己开的店里碰运气。
July不仅是个“果儿”,也是个从2007年开始接触音乐节的资深乐迷。在她看来,如今的音乐节舞台、音响等硬件比当年强太多,而且周边配套设施更多,即使对音乐兴趣一般的人,也能在美食市集、文创摊位上找到乐趣,“但是那种纯粹地爱音乐、享受音乐的感觉变淡了。”
“(以前)别管乐队有名没名,观众都不会半途离场,乐队也享受这种气氛,该他们上台时上去演,不到他们的时候就在下面和我们一起看演出。”July和“他”就是这样相识的。
“去年的北草给我的感觉全变了,举手幅拿灯牌的就不说了,新时代的追星方式可以理解。但是自己喜欢的乐队来了呼啦啦往前冲抢前排,乐队演完了立刻全跑了,这种做法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这是音乐节商业化运营越加成熟后的必然结果。早期音乐节氛围浓厚,几十块钱一张的门票难以覆盖成本。伴随资本注入,音乐节从趴体变为生意,主办方首先要考虑的是什么样的阵容和玩法能吸引到更多观众。
在《乐队的夏天》等音综上有过亮眼表现的乐队成为主办方们的首选。痛仰、五条人、新裤子、重塑等堪称“音乐节劳模”。尤其来自道山的靓仔们,几乎以“一天一城”的速度赶场子。
另外音乐节的演出阵容也不再局限于滚圈,“哈人”“秀人”都在被邀请之列,如伊能静等因综艺再度翻红的艺人,也出现在音乐节邀请名单中。
上海国潮音乐节的主办方在谈及音乐人阵容标准时就坦言,“以流量偶像为主,因为流量就是票房”。而流量的加盟既提升了观众购买力,也带来了所谓“饭圈风气”。
今年五一是July第一次缺席音乐节演出。无论是以果儿的身份还是爱乐人的眼光来看,现在的音乐节对她都不再有吸引力。
音乐节就是新型庙会音乐综艺无疑是点燃音乐节的重要引线。但因大量同质节目扎堆播出,大众对嘻哈的关注度已经出现下滑,去年与《姐姐》撞车的《乐夏2》也讨论度平平,今年则尚未出现掷地有声的音综。
音乐节倒也不慌。毕竟现在的音乐节越来越像主题庙会,重点不是追逐音乐,而是提供消遣。以前音乐节的目标受众是乐迷,现在音乐节则致力于拉拢广大人民,这一点从主办方积极拥抱流量便能看出。
音乐节票价越来越贵却还是迅速售罄,老乐迷抱怨“音乐是自由的,但音乐节有了门槛”,饭圈粉丝却认为音乐节是个撸羊毛看偶像的好机会。
以云集了不少流量爱豆的国潮音乐节为例,刘雨昕、周笔畅、王嘉尔、张云雷等明星均会登台表演,且每人演出时间平均在半小时左右,而最靠前的VIP区票价仅需688。这对于平时要花四位数才能砸到前排票的粉丝而言,当然是追星福利。
这些粉丝的消费能力往往更强,且热衷于购买与爱豆或音乐节品牌相关的文创类产品,也难怪音乐节将其视为重点客户。
“音综的缺席可能对一些新人造成影响,因为没有了被大众认识的窗口,但对音乐节而言差别不大。”一位从业者如是说。
如果把十来年前的音乐节视为乐手与乐迷的小型圈层聚会,如今的音乐节则提供了一种以“音乐”为媒介的社交场,受众更广泛,甚至有些音乐节已经成为家庭近郊游的新选择。
三四线城市的地方政府也在音乐节中看到了刺激当地文旅消费的机会。山东东营、河北崇礼、河南安阳等纷纷向音乐节主办方伸出橄榄枝,试图将音乐节打造成包括露营、野炊、美食、亲子及文创等多种消费体验的集合体。
对于一些新成立的音乐节品牌,与地方政府的联姻不仅意味着场地、安保方面能受到照顾,还能获得相应的经济补贴等实际支持。
以前的音乐节是专卖店,现在的音乐节则是一站式购物娱乐体验。在这种转变过程中,自然也意味着运营成本增加带来票价的提升,新老受众的碰撞冲突在所难免。
这或许也不是大问题。对于乐迷而言,仍可选择livehouse等专场演出,去体验音乐纯粹的魅力;至于音乐节,则逐渐成为大众的现场娱乐。
如何成为“百年老店”音乐节井喷的同时,如何做出品牌效应便提上日程。只有做出品牌,观众是抱着“我要看某某音乐节”,而不是“某音乐节有某明星”的想法买票,音乐节才能脱离对头部乐队及流量明星的依赖,真正走上与海外FUJI ROCK、伍德斯托克等音乐节品牌看齐之路。
据不完全统计,在疫情爆发前,国内音乐节演出每年多达300场,但仅有少量音乐节形成品牌并坚持下来,其余多数昙花一现。
与其他文娱产品相比,音乐节的品牌效应形成更依仗观众的现场体验及口口相传,不少举办了一次再无后文的音乐节,多是栽在了细节问题上。如今社交媒体发达,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粗糙的用户体验随时能导致口碑危机。
资金有限,主办方出于盈利考虑,往往把钱花在请更有流量的嘉宾,或打造更炫目的舞台上。实际从音乐节消费反馈看,观众比想象得更宽容也更理性。不少观众对音乐节现场收音、音响设备以及突发天气早有预判,对演出中的突发状况也多报以体谅。真正让观众想跑到社交平台长篇大论泄愤的,多来自于细节。
安保对观众不够尊重呼来喝去,甚至趁着维持秩序对女孩们咸猪手,最容易引爆观众情绪。不久前举办的成都春游音乐节获得乐迷一致好评,不是因为请到了多难出山的神秘嘉宾,而是现场观众获得了“被尊重”的感觉:保安不再板着脸只会喊“往后退”,而是加入到热舞队伍,宠物也好,老年人也罢,没有因为“不属于我们”而被拒之门外。
“明年春游必有我”,喊出这句口号的人,看重的不是春游的嘉宾阵容,而是春游营造的“爱音乐的人就应该玩在一起”的氛围。
买水难和厕所排队也是国内音乐节每年都要被拉出来鞭尸的两大问题。“去一次憋尿一天,肾再好也受不了。”一位乐迷在社交平台留下这样的抱怨,并表示这样的音乐节一次美国电影院中文字幕管够,再无花钱买罪受的道理。
音乐节多在城郊举办,对于无车一族尤其是女观众,主办方提供的大巴是最便利最安全的选择。但去年草莓音乐节,就因大巴班次过少,且末班车发出时还有演出未结束等问题遭到诟病,有些独自前往音乐节的女孩为了个人安全,不得不放弃想看的舞台去赶末班车。
这些问题如果能够得到妥善解决,相信为品牌带来的正向价值不亚于请到流量明星。
除了细节体验以外,国内音乐节还存在着品牌主题不明确、同质化严重等问题。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先提升了体验再考虑品牌主题细分倒也不迟。
至于硬糖君开篇的“标题党”噱头,事实上,经历过娱乐工业洗礼的女孩们,既容易因滚人与流水线爱豆的不一样而入坑,也会因现场演出的“业务能力拉胯”而就地脱粉。
比起对滚人有着仰视与怜惜心理的上一代果儿姐姐,如今的饭圈女孩其实思维更独立,成为果儿对她们而言既不能满足虚荣心,也不能带来多少情感慰藉——毕竟,她们已经是成熟的“妈妈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