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奢侈,爱情无缘,当一切都归于沉寂之时,能安抚她灵魂的,唯有音乐。也许好的钢琴家都难逃命运的捉弄,像著名钢琴家贝多芬,在最光辉的岁月里失去听觉,藤子海敏也一样,颇具钢琴天赋的她一度失聪,陷入寂静的深海,生活困窘,无人救赎,只能挣扎着靠钢琴重回岸边。
童年藤子海敏出生于德国柏林,俄裔瑞典籍的画家父亲给她取名为藤子,但藤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全名是谁取的。
藤子的母亲大月投网子是一位钢琴教师,她在27岁时和藤子的父亲葛斯塔•海敏相识于柏林,虽然葛斯塔比投网子小七岁,且二人国籍不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相爱。二人结婚后便有了藤子海敏,当时正处于战乱年代,藤子一家最终选择迁移回日本。
来到日本的葛斯塔无处施展自己的才华,像他曾经一个知名的画家和设计师,在日本却沦落到给一些报刊写评论,以供和他一样的外国人阅读。
可想而知他的收入并不算多,自尊心受到打击的葛斯塔开始怨天尤人,他埋怨妻子,痛骂生活,整天浑浑噩噩。昔日温柔的丈夫不再,生活的棱角将他打磨成一个魔鬼。后来的某一天,葛斯塔留下了“找到好工作就把你们接过去”的诺言,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藤子对父亲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在电话里“哈罗哈罗”的打招呼声,但被背叛的母亲每每看到女儿和葛斯塔通话便会大发雷霆,而藤子的弟弟沃夫因为当时尚且年幼,所以连父亲的声音也不记得,父亲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冰冷的抽象概念。
投网子自幼便学习钢琴,但在这方面并没有很大的成就,于是她便像许多个大人一样,将自己的爱好强加到下一代身上。藤子五岁的时候便学习弹琴,对一个处于贪玩期的孩子来说,每天练习钢琴实在算不上一件愉快的事。
有时候即便是阅读报刊都要被母亲责问,为什么不去练琴。因为练琴,藤子家的午饭时间甚至被推迟到下午五点。
在纪录片《藤子海敏的时间》中,藤子也直言母亲对自己要求太过严格。投网子对藤子的期望值很高,她总是认为自己的孩子该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在藤子还小的时候,她就给藤子灌输这样的观念: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是与众不同的,你未来要成为一个伟大的音乐家。
但矛盾的是,投网子常常骂藤子是个傻瓜,沃夫也不例外,他们的童年里听过太多此类的词语了,用藤子本人的话来说,母亲从未说过什么好话。
适度的批评是必要的,但鼓励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也必不可少,因为母亲常说的“傻瓜”,藤子表示自己很自卑,一直到四十岁了还觉得自己是母亲口中的“傻瓜”。但母亲留给她的也不都是糟糕的回忆,藤子记忆里最美好的一件事便是趴在母亲背上看漫山的樱花。
那些偏见身为一个混血,藤子在日本和外国两边都不受欢迎。上学时,藤子关注时尚流行,在头发上绑了一个缎带,打成小结。没想到这小小的缎带会成为她的童年阴影之一。老师怒吼着扯下她的缎带,喝令她以后不准再戴。回忆这件事时藤子笑了一声,眼里却分明落寞。有些痛苦,恐怕一生都难以忘却。
在纪录片中年岁已长的她一直在淡黄色的头发上戴着黑色绸带,想来这也是她的一个心结。迟暮之年,社会变迁,总算没有人再会冲过来扯下她的缎带了吧。
除此之外,藤子还会被同学欺负,大多时候弟弟沃夫会冲上来保护她,但就算是沃夫也会有被小男孩追着欺负的时候。二战期间,在那个粮食靠配给的年代,藤子常常和弟弟去领面粉,但社区里的一个木工娘不喜欢外国人,经常不告诉他们分配粮食的消息,甚至会有一些大人来抢他们的粮食。
藤子在纪录片中表示自己小时候曾经想掩盖自己是个混血的事实,但蓝色的眼睛却出卖了她。她不理解,同为人类,何以要被人区别对待。在日本如此,在国外也是一样,明明拥有着两边的血液,却被两方厌弃。
寂默钢琴家藤子在母亲的钢琴老师面前弹奏过后,得到了对方“她是天才”的超高评价,他表示自己愿意教藤子弹琴。事实上,他也确实帮助了藤子很多,不同于一般老师机械式的教书,他教会了藤子别样的弹奏方式,这让藤子受益匪浅。
1948年,16岁的藤子发高烧,因为没有药物治疗,所以感染了中耳炎,这导致她右耳失聪。这对一个钢琴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17岁的藤子仍然多伦多电影节43展映开了自己的钢琴发布会。
1954年,藤子从东京艺术大学毕业,她想出国留学,却频频受阻,因为藤子当时无国籍,所以无法拿到护照,自然也不能出国,只得暂时在餐馆弹琴讨生。时光一晃而过,藤子去柏林留学的梦想直到30岁才实现。
30岁对一个钢琴家来说可不算年轻,藤子自知如果不被人挖掘就会潦倒一生,为了争取机会,藤子拜托校工给学校里的乐团团长塞了一张写着“请问您想听我弹琴吗”的小纸条,10分钟的演奏过后,他们互相握手致意,回忆至此的藤子十分激动,她笑着说自己当时兴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时她受过钢琴大师的指导,前途一片光明,但命运又一次从中作梗。在音乐会前,藤子发高烧,双耳一度失聪。
好在多年治疗过后,藤子的左耳听力恢复了40%。虽然有了好转,但藤子的生活那时还是一片迷茫,她觉得自己出头的希望渺茫,母亲也打击她,说日本的钢琴家太多了,她在里面毫不起眼。但即便如此,藤子还是回了日本。
机缘巧合之下,藤子于1999年在一档深夜节目中演奏,竟然因此走红,被大众所熟知。之后她出了专辑,大卖两百万张,创下了古典音乐的记录,每场演出都座无虚席。她开始在全世界演出,每年演出近六十场。近七十岁那年,藤子实现了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堂演奏的梦想。
面对一些人说她演奏方式过于老旧的评价,藤子表示自己忠于呈现原音,她不喜浮夸的弹法,每个音都有不同调性,就像画家处理颜料。藤子也坦言承认自己会有弹错的时候,她把自己比喻成一个传承百年的碗,虽有裂缝,但瑕不掩瑜。
经过多年的岁月沉淀,藤子不再是那个认为自己是“傻瓜”的自卑女孩儿了,她大方表示自己是弹奏李斯特的《钟》最好的一个,在她看来,这首乐曲可以揭露人的本性,弹奏时必须全神贯注,即便不愿意,但这首曲子能呈现所有,无论外在还是内在。而藤子每天练琴四个小时,早就成为习惯。
她的慰藉藤子也曾和爱情擦肩而过,上学时她和一个男孩在一起,并且帮助他练习钢琴,但后来男孩离开了柏林,二人的爱情无疾而终。藤子老去后喜欢上了一个乐团的指挥,但她羞于直接表达爱意,便在信里写,“我希望自己和你一样年轻。”但她不知道这晦涩的表白对方是否能看懂。
到最后,她还是孤身一人,身边陪伴最多的是猫和小狗。她喜欢那些小家伙带给她的陪伴,表示如果自己到了100岁,希望身边没有认识的人,只和这些小家伙做伴。纪录片里记录了藤子最爱的一只猫,后来患癌症去世,每每想起,藤子便十分难过。忙于演出的藤子在平时也常常支持宠物救助事业。
年轻时,偶尔,她看着天上的浮云,会好奇母亲是否安在,并为她祈祷。她相信每个人都仍活着,而她,终会与他们重逢。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藤子都会给乞讨者一些钱,她信奉《圣经》里的“不要拒绝别人”,相信每个乞讨者都是上天派来试探世人灵魂的天使。
结语处于迟暮之年的藤子也会担忧自己还能演出多久,但她仍会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力去演奏。无论是音乐家还是普通人,在听到藤子手下缓缓流淌出的音乐时,都难以抑制内心的震撼,这大抵就是音乐抚慰人心的力量吧,无论是对于弹奏者,还是对于听众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