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麦郎疯了,真的,他进了精神病院。
在2014年因《我的滑板鞋》而风靡一时、在当时就已经被一些人看作精神上出了毛病的庞麦郎,在经历了七年的摩擦后,他最终没能逃脱这一谶语。
他母亲说,儿子从四年前就已有精神疾病征兆。邻居称,就在被送往精神病院的前几天,村人还看见他给村里人的婚礼唱歌,唱了一首《我想你》。
针对儿子殴打父母传言,庞父予以否认,“他们也是道听途说。”“儿子没有向我们借过钱,在他发作的过程中,我们也没有推荐几部经典的电影受伤。”
庞母称,这次被送往精神病院,儿子起初还极度抗拒,后来给村上打电话、派出所派了四、五个人一齐出动。
在劝说下,庞麦郎渐渐感到自己很对不起父母,泪眼婆娑。路上,庞父承诺,几天后就会去医院看他。
“梵高的影子”庞麦郎的母亲对九派新闻记者说,儿子从四年前就已有了精神疾病的征兆,自前年开始,病情开始突然加重。
“他经常在家里摔东西,动不动发作一小时、过一小时后又好了。”庞母表示,儿子还变得不爱吃饭,“连续7、8天都不吃饭,整个人都饿瘦了。”
庞父回应了“庞麦郎向父母借钱不成、屡次殴打父母”的网传言论。“他们也是道听途说。”庞父说,“他没有向我们借过钱。在他发作的过程中,我们也没有受伤。”
终于,在今年3月1日,家人觉得无法控制,将庞麦郎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这已不是庞麦郎第一次被送往精神病院,据庞母称,早在今年1月,庞麦郎就曾于精神病院住院3天。
作为经纪人,白晓说自己用了六年的时间观察庞麦郎,并从他身上看到了“梵高的影子”,“饱受精神疾病煎熬却还在坚持艺术创作”。
此前,白晓曾盛赞庞麦郎,“我们曾经的巡演比《绿皮书》还要精彩,你的故事比《堂吉诃德》还要魔幻”,而庞麦郎听得“云里雾里”。
“这么多年他遭受着网络暴力却不知所以,依旧坚持建设着自己的王国,这也许是反击,也许是逃避。”
“约瑟翰·庞麦郎”庞麦郎——准确地说,叫约瑟翰·庞麦郎,没人关心他的真名庞明涛——的成名始于七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以一曲《我的滑板鞋》爆红网络,这个从小在陕南小镇长大的青年也随之火遍大江南北。一时间,人们将歌曲奉为“神曲”,歌词“摩擦摩擦……是魔鬼的步伐”成了传遍网络的修辞金句。
这首歌描述了庞麦郎的自身经历——一个小镇青年经寻寻觅觅之后,终于买到了心爱的滑板鞋之后的喜悦。整首歌充满离奇的歌词、浓重的乡音和错位的节拍。有人说,他的歌是RB、新金属、英伦摇滚、乡村重金属等多种音乐风格的混搭。
乐评人耳帝评论,这种种的不和谐集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荒诞的和谐,一种根植于这片城乡中国、魔幻现实土地的天然气质。“土得如此自信,滑稽得如此真诚。”
导演贾樟柯曾为这首歌哭泣,他摘出歌词“时间,时间,会给我答案”,将其形容为一种“多么准确的孤独”;萧敬腾说,这首歌“一听就觉得很真诚”;华晨宇还将其翻唱。
这首歌或许带给他此生“最美好的时刻”,在当年掀起了一阵龙卷风,卷走了一堆的奖项:2014年,约瑟翰·庞麦郎名列虾米音乐独立音乐人盘点年度十大新人之首;年度top20金曲榜单中,他的《我的滑板鞋》和马頔的《南山南》、李荣浩的《作曲家》,以及李志的《定西》列在一起;在2014年的十大洗脑神曲排名里,《我的滑板鞋》排名第一。
《我的滑板鞋》收割的还有名利。有媒体报道,2015年,庞麦郎为某连锁旅馆开业站台,一天2万;在某娱乐展览会唱歌,2天4万;给游戏公司写歌唱歌,一首25万。
25岁之前一直住在汉中市宁强县的南沙头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镇上的庞麦郎,面对突如其来的灯光与镜头,就像一个来自异世界的闯入者。
在湖南卫视《新闻当事人》的采访中,庞麦郎称自己来自台湾基隆,并要求记者一定要叫自己的全名“约瑟翰·庞麦郎”。记者质疑其陕西口音,他说“我08年到大陆这边来认识一些朋友,跟他们一起时间比较久,就(口音被感染了)。说到年龄,我今年24岁。”
编导显然没有配合他。他曝出了约瑟翰·庞麦郎先生的身份证,上面显示其本名为庞明涛,出生年份为1979年,而身份证上的老家地址也被曝光。
2015年初,《人物》杂志的一篇《惊惶庞麦郎》再次将庞麦郎送上了风口浪尖。报道中,“头发板结油腻”的庞麦郎将记者请进了一间充满着“食物腐烂、被单潮湿”的房间,床单上沾着皮屑、指甲、毛发、花生皮。他不懂法文却坚持看法语节目,一出道就要走国际化。文中他邋遢、滑稽、怪诞、惊惶的形象在引发争议的同时,也迎合了观众的围观心理。
嘲讽与围观的人群接连涌来。
Live house《我的滑板鞋》之后两年,沉寂一时的庞麦郎重新签约了经纪人、再次回到公众视野——在全国各大城市的live house里开办“旧金属绝版音乐会”。
首站开在杭州。那是他第一次在人群面前表演。在网友发布的现场视频里,庞麦郎头顶爆炸头、一身黑衣红裤、模仿着迈克尔·杰克逊的舞步,唱得投入。那天,他唱了《我的滑板鞋》、《西班牙的牛》、《摩的大飚客》等9首歌,换了6套服装,几百名粉丝与他互动,身边有靓丽的女郎伴舞。
第二天,网络上都是关于他假唱的报道。后经白晓澄清,那是他为了让庞麦郎跟上节奏,才在现场把伴奏换成了原声。白晓在自述中曾劝庞麦郎自己发声明,但庞麦郎的态度是,“不要管那些人,我们把现场做好就行。”
庞麦郎对音乐的态度看起来颇为认真——他将每一场livehouse里小舞台上的演出称为“演唱会”。白晓曾问他是否会放弃音乐,他说不会,“大家都很喜欢我的音乐啊,我不会放弃的”。
据新京报报道,在1月30日重庆的一家live house里,一名女观众说,自己就是和朋友来看庞麦郎“发宝”的。在重庆方言里,“发宝”用来形容某人的语言、行为大失水准,令人大跌眼镜。
重新出现在媒体的镜头面前时,庞麦郎依旧特立独行,只是不再说自己来自台湾。
在接受国内一家视频媒体的专访时,他表示自己只接受外国媒体采访,媒体特意为他请了一个白人摄影师,仍然没有起到奇效。在最后的采访稿中,心灰意冷的记者用“防范”“机械”和“警惕”这三个词来形容他。
后来,经纪人白晓在一篇题为《我的老板庞麦郎》的自述中提到,媒体报道留下的阴影,使得他很难再信任别人。有短视频平台邀请他入驻做直播,白晓跟对方都谈好了,快开拍时他又说不来了。——这样无理由毁约的情况常有发生。
据白晓在自述中透露,2016年前半年,他们在live house巡演的票房还不错,最多时一个月能赚20多万。进入下半年,巡演开始难以为继——出场费从上万下降到几千,观众从几百到几十,给安排住宿、交通的场地方也越来越少、巡演过程中需要的账单慢慢开始以支付宝花呗的形式支付。
他也曾问过庞麦郎究竟是哪里人,说如果庞麦郎撒谎,就会拒绝和他合作。那一次,庞麦郎说自己老家在陕西,是汉中人。一次,他邀请庞麦郎去江边走走,问庞之前为什么会说自己是中国台湾基隆人,庞说,“在那个环境下,这么说更符合自己追求的国际化身份”。
有媒体曾跑到庞麦郎的老家——陕西省汉中市宁强县——那个他自称为“加什比克”的地方。山间雾气蒙蒙,烧柴火的味道混着牛粪味飘在空中,路边的田地里竖着捆好的稻草,庞麦郎家是一座普通的农家院,没有院墙。
泪眼据庞麦郎的母亲称,庞麦郎“出去”了3年,自2016年左右,他就回到村里,在家居住,只在有演出的时候去外面。
前面几年,他还对父母说想娶媳妇,但家里的房子不行,想再修建一个好的。但这几年,他的话越来越少,每天只是做音乐、偶尔帮助家里做些农活。
母亲有时想问问他在外面的情况。他都不回答、偶尔还会发脾气。后来,父母只好不再多问。
也就是在四年前,他的精神问题开始凸显。庞母回忆,这些年,只有有演出的时候,他是高兴的。“我们觉得他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不想让他去,但是留也留不住。”
他在一步步走近精神病院。
在村民眼中,庞麦郎除了不爱和人说话,没有任何精神疾病迹象。邻居大周(化名)说,“他是一个很棒的人,很有钱,在我们这是大名人”。
就在被送往精神病院的前几天,大周还看见他给村里人的婚礼唱歌,唱了一首《我想你》。
庞母回忆,这次被送往精神病院,庞麦郎起初还极度抗拒,后来给村上打电话、派出所派了四、五个人一齐出动。在劝说下,庞麦郎渐渐感到自己很对不起父母,泪眼婆娑。路上,庞父承诺,几天后就会去医院看他。
之后,庞麦郎的父母两次前往医院探望儿子病情,都被医生拦住。医生说,至少一个月后才能对庞麦郎进行探望,具体出院时间还要等待通知。医生还告诉他们,庞麦郎在医院里有时不配合医生、会抗拒打针。
六年前,庞麦郎曾经怪他的父母“不懂我的理想”,他的父亲说“真的管不了他”。现在再次被问及儿子病好后的打算,庞母说,“等治好了,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不管。”
九派新闻记者裘星 实习记者梅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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