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
再脱。
继续脱。
你没看错,她就是日本「森系女神」苍井优。
以清纯形象出道的优酱,近些年戏路突变。
已经连续出演了三部尺度爆表的电影——
《她不知道名字的那些鸟儿》《从宫本到你》《爱情人偶》。
确实颠覆了早期在岩井俊二电影中小清新的感觉。
《花与爱丽丝》
前几天,终于等来优酱的最新电影。
这一回,女神没有脱。
反而是回归以往隐忍内敛的表演状态。
但照样拿下「年度第一」——
《间谍之妻》
スパイの妻
日本电影杂志《电影旬报》,上个月公布了2020年的「旬报十佳」。
《间谍之妻》,位列第一。
而且还获得去年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
光是这两项殊荣,就足以列入「年度必看」。
最大看点,自然是两位主演——
苍井优和高桥一生。
这是他们二度合作,上一部还是充气娃娃题材的《爱情人偶》。
导演,黑泽清。
虽然算不上大众,但在影迷当中有一群忠实拥趸。
他是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常客,一度被认为是日本最好的作者电影导演。
《间谍之妻》是他首次尝试拍摄「时代片」。
顾名思义,主角是一名间谍的妻子。
可背后真正的主角,是时代。
不管是间谍,还是间谍的妻子,都只不过是时代幕布前的一个傀儡。
1940年,日本神户。
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
福原优作(高桥一生 饰)是一家生丝厂的老板。
作为商人,因为战争导致生意受阻,优作早已满腹怨言;
作为坚定的「世界主义者」,优作同样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哪怕战败也好。
妻子,福原智子(苍井优 饰),缺乏主见。
家中大小事,以丈夫为准。
得到一批顶好的布料,智子想要改成和服,优作想要西服。
智子不敢反对,从命便是。
两人平静的生活,因为优作的满洲之行被打破。
日本关东军正在满洲研制生物武器,并用活人做实验。
目睹这一切的优作,感觉被命运选中了。
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从满洲带回关键性证据,决心在国际政治中弹劾日本。
最终目的,是让美国发动对日本的战争,加速日本的战败。
眼看着自己的丈夫沦为「叛国者」,怯懦的智子也变得难以冷静:
「日本会输的,那会让你成为叛徒。」
而优作的态度很明确,谁也无法动摇:
「我是个世界主义者,我效忠的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普世正义。」
智子接着反驳:
「你口中所谓的正义,会杀死成千上万的同胞,而我也会被侮辱为间谍的妻子,这就是你要的正义吗?」
这场发生在仓库里的对话,算是全片的第一个高能片段。
双方一来一回,谁也说服不了谁。
镜头不再是简单的正反打,更像一个跟随的幽灵。
在他们边说话边余罪床叫踱步的时候,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观望。
假意迎前,但不靠近。
给人一种「舞台剧」的观感,恰似两人此时此刻的关系:
明明身处同一屋檐下,却突然发现竟相隔如此遥远。
一镜到底,直到智子愤然离去。
方寸之间的调度,尽显大师风范。
不久后,智子背着优作偷走了保险柜里的证据,以及一盘胶卷。
正当她取完资料,行将离开的刹那,撞翻了身后的棋盘。
棋盘,暗指时局和当下的生活状态。
推倒之后再重新摆上,无论和原来多么像,都不可能是先前的模样。
智子取出东西后,没有急着销毁,反而好奇地播放了那盘胶卷。
结果,胶卷的内容令她震惊。
镜头没有展示胶卷的内容,只是对准了智子的脸。
慢慢地往上推,智子的表情从惊讶,到呆滞,乃至最后的麻木。
通过这些细微的反应,我们可以大致推测智子看到了怎样触目惊心的内容。
优作曾对智子说过:
「你没有看到我看到的东西,所以你无法理解我。」
这盘胶卷,恰好呼应优作的话。
它让智子完全改变了想法。
家国大义,个人幸福,都被她暂时放在一边。
智子决定和优作携手,一起去揭露日军的罪行。
优作眼看智子和自己站在了同一阵线,他感到欣慰。
至于「叛国者」「间谍之妻」的污名,优作也让智子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是间谍,因为我是自愿的,所以我不是间谍。」
言外之意,优作自认为没有背叛或抛弃原本拥护和信仰的东西,所以不算间谍。
从始至终,他作为「世界主义者」,都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而不是民族情绪。
两人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动身去美国。
上街兑换钱币时,优作遇见了整齐列队的宪兵。
他无法直面他们,所以默默背过身,靠在栏杆上。
这个看似有些间离的桥段,其实也是一次精心的设计。
因为此前优作准备去满洲前,有过同样的场景——
看着宪兵队,优作躲到了一边。
跨越两次出行的相同动作,表达着优作对战争从一而终的厌恶。
可就在临行前,优作突然变卦:
「我们分开去吧,我想分散风险。」
智子一时难以接受。
她并不是害怕计划败露,只是不想和优作分开。
而对方继续劝说:「分开是为了更深刻的羁绊。」
出发那天,两人按照计划分头行动。
线人负责和智子接头,安排她住进最底层的船舱。
可是半夜时分,意外降临。
宪兵队突然登船,因为他们接到报案:船上偷偷藏了一名偷渡者。
果不其然,智子被宪兵队发现并带走。
连同智子随身携带的那盘胶卷也被缴获。
智子没有坐以待毙,甚至试图说服宪兵队队长,一起完成这项使命:
「如果时代改变了你,你就不能改变时代吗?」
为了让宪兵队相信,智子播放了随身携带的那盘胶卷。
直到光束打在幕布上,所有人大跌眼镜。
因为内容并非关东军在满洲的罪行,而是优作和智子合演的一部电影。
那一刻,智子明白了一切——
是优作把胶卷调了包,也是他去告的密。
为的是吸引宪兵队的注意,以便顺利离开日本。
胶卷调包,是为了让智子被逮捕后可以脱罪。
智子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然后发疯了似的冲向幕布。
她放声大笑,大吼了一声:
「好极了。」
原来,筹备了这么久,优作一直把智子也当做计划中的一部分,甚至是牺牲品。
而此时此刻的优作,已经乘船顺利离开日本。
离去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许伤感,些许凄凉,亦有些许讽刺。
在那之后,智子因为精神异常被关进了疯人院。
但事实上,她是装疯。
一位医生朋友想要接她出去,可智子却说:
「我在这里很合得来,不想要出去。正是这个现实让我变成了疯子。」
确实。
外面战火纷飞的世界,才是真正的疯狂。
与之相比,疯人院反而是更理想的栖身之地。
令人难过的是,优作也没能如期完成他的使命。
他乘坐的货船,被日军击沉。
而且历史的经验也告诉我们,日本的战败发生在1945年,不是优作可以左右的。
所以,这注定是一场事先张扬的败局。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挣扎与煎熬过后,战争以其最残酷的一面结束。
炮弹落下,到处都在着火,人们高喊着末日就要到来。
疯人院也被大火包围,智子终于决定离开这里。
电影以超现实的一幕结束,充满了对战争的讽刺。
不难看出,《间谍之妻》仍是一部以反战为主题的电影。
只是,它又与过往类似表达的电影不同。
《间谍之妻》没有通过个人行为反映时代巨变,更无意打造史诗感。
相反的,用最细碎的日常,最小幅的情感波动,去讲述二战中日本战败的必然。
因为《间谍之妻》在骨子里,仍是一部私人化表达的作者电影。
导演黑泽清之所以能吸引一批忠实拥趸,和他常年一以贯之的叙事与影像风格不无关系。
从《间谍之妻》中,同样能看到不少黑泽清的个人印记。
比如大段的无声场景。
沉默是黑泽清的一种重要表达方式。
或许是滨口龙介参与编剧的缘故,《间谍之妻》的台词变得密集。
不过散落在电影中,也变成了大段的对话和大段的沉默来回穿插,像是有呼吸感的电影节奏。
尤其是优作和智子两人观看关东军的罪行影像时。
只有非常轻微的胶卷滚动发出的声音。
画面被粗粝的黑白影像填满,无声胜有声,令人窒息。
还比如室内戏的高超调度。
受制于经费,无法搭建大的外景,所以影片多数时候发生在室内。
这恰恰是黑泽清最擅长的:在逼仄的空间,利用调度来营造气氛。
片中几场经典的对话戏皆是如此,宛如舞台剧。
也暗示在战乱的大背景下,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人身不由己。
再比如对光线的使用。
通过打光,让光线参与叙事。
当智子意识到优作有事瞒着自己,灯光将两人的脸部分为一明一暗。
也预示着他们的关系将又一次割裂。
黑泽清正是通过这些个人特点,一次次强化他和影迷间的缔结。
有人甘之如饴,也有人接受无能。
最后回到电影的主题上。
某种程度而言,黑泽清是是枝裕和的反面。
黑泽清的作品,总是聚焦游离于日常生活之外的不安定因素,然后任由它发酵至不可挽回的地步。
在《间谍之妻》中,这种不安定被放大至极限——战争的爆发和国家命运的飘零。
这份不安定,最终全部由优作和智子承担。
导演通过两人的结局,含蓄地表达着对战争的反思。
优作和智子的努力,终究没能提前结束战争。
但他们却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正所谓: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可能就是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