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没有看张子枫的新电影《我的姐姐》?
如果还没有,建议不要看结局,结局之前先溜,你只需要抹抹眼泪,结局之后再走,你还需要攥紧拳头。S说这话绝不是出于主观感受。你看豆瓣高赞短评,都认为电影结局很垃圾,甚至影响整部电影的意义。
微博上也针对结局引发过讨论。导演还亲自出来解释,认为电影只是将现实展现在大家面前,究竟如何选择,还得每一个人自己决定。一个结局,竟然影响观众对整部电影的评价,它到底有多恶劣?01
《我的姐姐》,恶心了谁?《我的姐姐》讲述了一个典型的“重男轻女”故事。
24岁的女孩安然突然得知父母双双出车祸去世的消息,比父母去世更可怕的事情在于,她还有个6岁的弟弟。剧中没有提到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其他亲属也都没有抚养能力。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成年且有工作的安然,应该承担起抚养弟弟的责任。虽然艰难,在中国人家本位的观念中,这一切似乎是理所应当。毕竟,弟弟可是家里“传宗接代”的重要人物,是爹妈付出巨大所得。相比起来,你一个女孩子自我牺牲又有什么所谓。但,这只是家中长辈的一厢情愿。生活在21世纪的安然,绝不是传统的“姐姐”,被弟弟们予取予求。何况,安然和这位年龄差距极大的弟弟几乎没有任何感情,日常接触也几乎为零。很奇怪是不是?姐姐怎么可能和弟弟没有接触,而且,姐姐一直在本地读书工作。一切又得说回“重男轻女”。安然小时候,还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不能生二胎。父母为了心心念念传宗接代的儿子,向社区撒谎说女儿腿有残疾,以便钻政策漏洞再生一个。社区工作人员上门那天,安然穿着裙子,两条腿完完整整的,爸妈二胎的美梦破灭了。于是,爸爸就是一顿揍明星大侦探第六季洒洒水,甚至说出“你信不信我真的把你弄成残疾”这样罔顾人伦的话。在安然的回忆里,爸妈对生二胎有着不可理喻的执念。恍惚间她回忆起儿时的片段,父母带她学游泳时,她在水中奋力扑腾,快淹死都没人救,妈妈只在远处冷冷地看着。和爸妈出去玩,一转身,爸妈就不见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哭喊。似乎,不能二胎拼个儿子,只能想办法“解决掉”一胎的姐姐。这些片段也许夹杂着安然的臆想,却也足以说明,安然极度缺乏安全感。小的时候,安然都是在姑妈家长大。据安然所说,“从小被表哥当沙包,被姑父看洗澡。”没生弟弟时,安然也因为那个想象中本该出生的弟弟受尽委屈。后来二胎政策放开,安然已经上高中,父母不顾安然的反对生了弟弟。还私自改了她去北京上大学的志愿,让她在本地读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理由是方便照顾家庭。作为女孩,安然没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自此,安然就赌气般选择了自立。靠勤工俭学读完了大学,毕业以后更是独自工作生活,与家庭联系甚少,直至父母双亡。在安然的成长中,父母给她带来的伤害和嫌弃远远大于爱。最终,却要她赌上自己的一辈子,来抚养这个才6岁的弟弟。最初,安然很笃定地拒绝了长辈的要求,打算找一家人领养弟弟。而她自己,要考研去北京,读自己心心念念的医学,离开这个小地方,完成自己被掠夺的梦想。安然的决定,遭到了姑妈言辞激烈的反对。姑妈就是中国多子家庭中最传统的姐姐,牺牲自我成全弟弟。和弟弟两个人只能有一人读书,当然是成全弟弟。即便是弟弟长大结婚生子了,姐姐也还得放弃自己的工作回来替弟弟照顾孩子。即便姑妈本人成绩非常好,多年后还记得年轻时学过的俄语,本来应该拥有绚烂的一生。至于无条件牺牲的理由?当然是因为性别。谁让你是女性,又恰好出生得早了那么点。姑妈就是传统“重男轻女”社会中姐姐的缩影,出生就是为了帮衬弟弟和家庭,那是姐姐的天职。至于自己的人生,不重要。安然和姑妈,作为两代人不同类型的“姐姐”,就像两个隐喻,代表着“家本位价值观”的传统女性和“个人本位价值观”的现代女性。抚养弟弟或者送走弟弟,则代表了这两种价值观之间的博弈。最令观众失望的是,本片由一位女导演拍摄,按照前面的铺陈,观众都以为导演对女性的处境有着足够细腻幽暗的体察,也会给出符合新时代价值观的答案。但,电影的结局,安然还是将弟弟从养父母家中带了出来,疑似要亲自抚养弟弟。所以观众怒了。这样的价值导向似乎在告诉观众,对女性来说,亲情终究会战胜自我,21世纪的新女性,也还是只能甘心当“扶弟魔”。那么,这部电影的创作意义何在?02
它不女权,却也很女权因为这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电影,所以格外动人。仅仅是把大多数女性在“重男轻女”社会背景下的困境展现出来,就已经弥足珍贵。但,正因为过于现实,观众看得代入感极强。甚至认为女性未来的命运跟电影结局休戚相关。至少,结局在倡导一个价值观。而选择弟弟,则意味着安然必须放弃自我实现,至少,极大地增加了自我实现的阻碍。甚至,结局会让那些“重男轻女”的传统家长松一口气,给他们一把闪着金光的保护伞,用更加令人不适的语气教导女儿,“你看电影都是这么放的,果然,到什么年代亲情都是最重要的。当姐姐,就得照顾弟弟。”观众对于结局的反感和担忧,不无道理。可是,到底该怎么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现实,远比非黑即白的结局更加复杂。正如电影里表现出的一样,弟弟会严重影响安然的生活规划。但,亲情又岂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弟弟顽皮、麻烦,却也有贴心可爱的一面。安然爱自己,却也在慢慢爱着弟弟。
独自去北京固然好,内心的折磨却也不能小瞧。再现代再女权的女性,在亲情和自我之间做抉择,也都很难斩钉截铁地跟亲情做出切割。何况,越是像安然这样缺爱的女性,越是极度渴望亲情。同样,凭着一腔热血抚养弟弟,也会遇到无数她想象不到的困难,双职工带孩子都这么难,何况一个单身女孩。对于安然和弟弟来说,也未必是好的选择。结局重要吗?对于这个故事来说,很重要。但对于“重男轻女”这个议题来说,不重要。有些人看到了安然两难的抉择,却有更多人,看到了无数“安然们”艰难的处境。有人说,这不是一部女权电影,它没有口号式地呼喊,先锋性的表达。可在S看来,聚焦女性议题,不矫情不夸张,克制而又直观地将女性困境血淋淋地表达出来,就已经足够女权。毕竟,在很多人眼里,当代中国女性的地位已经足够高,女权主义者在无病呻吟甚至要求特权。影片不哭不喊,平静而隐忍地讲述,就是一记重拳。结局虽然让观影者颇为不适,却也的确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和思考。换个角度想,也许安然真的选择了独自去北京,这部电影会成为一部“爽剧”,却无法引发这么强烈的社会反响,反而是种损失。别低估了观众的智力。电影是导演私人的表达,但电影更为宏大的使命,是引发观众自主的思考。安然应该怎么做,换做我们自己又该怎么做,这是电影抛出的问题,它不负责给我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