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醉,愿得一心人;浮生若梦,愿白首不离。雪越下越大,酒越喝越浓。我把他藏了十三年的“天子笑”全部喝完了,与往事干杯,想重新来过。
借着酒劲,我拉着他跑到了雪地里撒野。他乌黑的长发在夜风中轻拂,很快就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如九天仙人般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蓝湛,我们......头发白了。”
“嗯,白了。”
“好看吗?”
“嗯,好看。”
拉着他的手像个傻瓜似地笑出了眼泪。这个家伙真是闷呐,你是“复读鸡”吗,就会重复我的话。若我说“雪花喜欢你”,你也只重复后面三个字,可好?
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被他拉回了屋里。怕我着凉,用一方干净的锦帕擦干我的头发。软软的帕子在发间揉搓,暖暖的气息在鼻端充盈,沉醉在这样的时光里,好想问他,愿不愿意往后余生一直买“天子笑”给我喝?愿不愿意在我鬓如雪发如霜的时候,永远都说好看?
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睡、着、了!枉有千杯醉人酒,却解不了半点愁。
晨光破晓,星河渐没,初阳照雪,水染胭脂。谁在帮我洗脸,谁在帮我更衣,梦里的欢颜,近在咫尺,却害怕一触碰,梦就醒了。
有客来访,他带我来到泽芜君的寒室。坐在屏风后面,依旧昏昏沉沉。酒入愁肠,雪落心头,忽冷忽热,又悲又喜,喜欢一个人,怎么这么难啊!
困难到我都坐不住了,直往他身上倒。可惜身旁之人如老僧入定般,闭目挺身,纹丝不动,一点照顾病人的自觉都没有。
可是,含光君,为什么你的眼睫在轻轻颤动,袖中的手指紧紧蜷起,连带着气息也微微凌乱,你们蓝氏念《清心咒》时有什么独门秘技吗?
越来越搞不懂金光瑶的“神操作”,他用阴虎符制造傀儡,栽赃到我身上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再次害我,那这动静也闹的太大了。无利不起早,总感觉他是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
幸好泽芜君对他已经越来越怀疑,不仅修改了云深不知处的结界禁制,让他无法自由出行,还决定亲自上金麟台探查真相。只是,只怕,一个真相,就是一道新的伤口,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在受伤和自愈中转换。
到后山去找“小苹果”,准备再次踏上征途。重生归来,一直马不停蹄,东奔西走,倒是实现了上一世我想和他结伴夜猎,行走江湖的愿望。可这一世,我有些贪心,想让这样的时光没有尽头,想让携手的道路比生命更长,想和他一起去成为更好的人。
人总是因为想的太多才不快乐,好羡慕“小苹果”这只没心没肺,饿了吃,困了睡,醒了就撩兔子的家伙。几天不见,撩妹的技术大涨,这都是跟谁学的?不像我,只敢想,不敢做。
一脸幽怨地抓过他手里的兔子,揉乱一身白毛,如同我乱成一团的心。
“你看它们只爱你。它们认主的。”它们只爱你,我也是啊,我也只认一个人,你干嘛只摸它们呢?没看到我也“炸毛”了吗?
“你是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听懂我“赤果果”的威胁了吗,我可是从地狱都能跑回来找你的哦!乖乖呆在我身边吧。
“明知道这一趟凶多吉少,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你在我的身边,所以我才有恃无恐,肆无忌惮,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为了避开山下其他世家派来围堵的人,我们抄隐蔽小路离开了云深不知处。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得搞点事情才不浪费机会啊。
“哎呀,我肚子疼。”
“我坐上去就好了。”
“可是上驴的动作太大了, 我怕牵到伤口。”
暗示明示了这么多,那个傻瓜就一直看着我,默不作声。含光君,你到底懂不懂啊,难道非要我扑上去才行吗?虽然我的伤口已经全好了,扑一下也是可以考虑......
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揽住我的腰,小心地避开我的伤口,轻轻将我提起, 放在了小苹果的背上。一股暖流涌上心间,冲开了记忆深处的闸门。
在我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中,那是我爹曾经为我娘做过的事情。爹把娘抱上驴背,又用肩头扛起了我。三个人说着笑着闹着,一起走在路上。我曾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后来才知道,人生的成长,是要用快乐去交换的。
我好似天地间的一个匆匆过客,所有得到过的东西其实都未曾真正属于我,上天只是让我看一看他们的样子,然后就会用各种方法再把他们拿走。失去父母,失去江家,失去金丹,直至失去性命。所以,到后来,我只能把最深爱最想要的那个埋在心底,不敢觊觎不敢表露,我害怕,徒手摘星,爱而不得。
他在等待和寻找中静守时光,我在得到和失去中辗转流年,如果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谁会是我们灵魂的摆渡人?
“接下来吹个什么好呢?”他牵着小苹果,我悠悠地吹起了笛子。一曲吹罢,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之前一直没想通的那个问题。这个家伙,瞒的我好苦。
当那首铭刻在记忆深处,已经和我的骨血融为一体的曲子响起时,果不其然,他的身形微微一滞,脚下略顿,就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玄武洞中,一曲定终身;大梵山下,一曲识故人。无论迢迢千里,一心相系,还是碧落黄泉,阴阳两地,我没有忘,他不曾弃。用这天地间独一无二,专属于我们的约定,串起了前世今生。
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一点点向喜欢的东西靠近。陌生,遇见,相识,了解,相知,相爱,只是有些人花一辈子时间,都没有走到第六步。
我兴奋地踢到了小苹果,顾不上差点被它尥蹶子掀下去,急急地追问这支曲子的名字。这可是天地间最美的旋律,必须得配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
在他一脸鄙视中,我想的一大堆慷慨激昂的名字都成了炮灰。狠狠心,豁出去了,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好了一个名字,只是它一直徘徊在我的唇齿舌尖,不敢出口。
“无......”
“渴了,讨点水喝。”
一个字刚刚脱口而出,就被他简单粗暴地打断了。没耐心没情趣没礼貌的家伙,活该这么多年都单身!看我以后怎么收......额,教育你!
恬静的农家小院,恍如之前栎阳醉酒时的那一家。我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气。夜夜青山入梦来,夜夜是你,青山也是你。
“主人不在家,含光君我们自便吧。”上次他抓鸡,这次我偷瓜,我们还真是越来越像,也不知道是谁传染了谁。
当院门外脚步声响起时,我一把抓住正准备掏钱的他,闪身躲进了稻草垛后。然后,我们两个,互相一脸懵懂地对视着。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进来?难道是上一世坏事干太多了?还是这一世想干点啥坏事?
正在想着做点什么好合理解释这诡异的行为,却被女主人一声绵软可人的“二哥哥”瞬间破功。如春日决堤的冰河,如夏夜涨潮的大海,奔涌而来,势不可挡。狭窄的空间里温度骤然升高,近在咫尺的两个人,灼热的气息一路熨烫至心间,将潭州客栈那声没有叫完的“蓝二哥哥”生生逼了出来。
一处小院,二人相对,三声轻唤,四目含情,捂嘴浅笑,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久久不离,千般思念,万般迷恋。如果相思有声,现在早已震耳欲聋。如果爱恋成河,现在早已泛滥成灾。
“再叫,禁言。”他咬着牙硬挤出四个字,却有细密的汗珠从额间沁出,在阳光下闪动着诱人的光芒。不由自主抬起手抚向他的俊颜,却被他一把攥住,掌间温度能把人融化。
“含光君,你抹额上,沾了稻草。”一本正经举起指间捏着的一小根草,得意地晃着。他不知道,这根“救命稻草”本来就沾在我手上,正好用来挡枪。
在我白痴地回答“没有谁”后,他实在忍无可忍地霍然起身,走了出去。唉,好遗憾,还没来得及干点啥坏事呢。
可是为什么面前这位夫人用那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难道她认识我?还是我跟她有仇?难不成我曾经招惹过她?她长得是挺漂亮,说不定以前......不由心虚地看了一眼身旁瞪着我的人,差点要赌咒发誓自证清白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心虚啊?即使终于弄清楚她是“绵绵思远道”了,当年我也没和她有什么瓜葛呀。要了一包草药,还不是为了你?!不过,一直没有谢谢她当年在金麟台的仗义执言,那就给小绵绵发点压祟钱吧,反正也不是我给。
心安理得地从他手里拿过钱来递给小绵绵,小姑娘却只向他道谢而不理我。没有经济地位连小孩子都看不起,真是扎心呐。可这要怪也只能怪他呀!
蓝湛,你是不是想宠得我无法无天,惯得我没心没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离开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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