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愿和小七岁奶狗相亲,我当场逃跑,他却苦等四年又来表白

1

佘蔚然第一次见高枫是在咖啡馆里。

面前的人年轻得过分,面庞十分帅气,佘蔚然一时不好意思起来,心想自己在介绍人眼里竟是如此年轻又条件非凡的吗?

坐下后很快她的心情就跌至谷底。

“姐姐,不好意思,我表哥有事来不了,我正好在放暑假,就代他过来跟你见一面。”

佘蔚然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有事来不了”,而是不想来。原来真相是这样,自己竟是如此让人不感兴趣。

高枫一直在细碎地说着话,说了什么佘蔚然听不真切,只觉得耳边全是嗡嗡声。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了甜品。

“我很差是吗?”佘蔚然打断高枫,突兀地问道。

“不可能。”高枫斩钉截铁。

佘蔚然却并没有被安慰到,谁会真的情商低到点头说“是”呢,不过是敷衍的场面话罢了。嘴里的提拉米苏甜得发苦,佘蔚然放下勺子,想要离开。

在门口,高枫拿出手机伸到佘蔚然面前,“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吗?”

“大学里最不缺的就是女生了,没必要加我。”

对方支吾半天,挠了挠头,最后才说,“我还在上高中……”

佘蔚然瞬间涨红了脸,莫名有种羞耻感。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男人才会让上高中的表弟代替自己出来相亲?而我又是有多不配得到尊重?

最后佘蔚然说了句自认为比较具有“高中生气质”的话便愤然离去。

“加你个大头鬼!”

2

第二次见面在四年后,发生在高枫就读的大学。

佘蔚然作为HR来理工科大学校招,高枫给她递简历,她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人自己曾经见过。

中午吃过饭,她在报告厅里昏昏欲睡,高枫突然出现,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姐姐,你更漂亮了。”

佘蔚然顿时困意全无,云里雾里的同时又有点被对方的话取悦,不自觉有点笑意,“你是谁?”

“我记得你,但你却不记得我了。”语调平平,但听着却显得委屈。

佘蔚然脑袋里搜刮了一圈,找不到答案,面露歉意。

高枫只好继续说,“几年前我跟你相过亲,代替我表哥。”

“嗷!是你!”佘蔚然对那件事有刻意忘记的嫌疑,因此连带着对当时那张脸也不想记得。如今高枫在自己面前再次出现,跟记忆里模糊的存在似乎对上号了。

“现在是不是可以加微信了?”高枫又将手机伸出。

“你怎么这么执着于此?”

“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加个微信不过分吧。”

“可是……我现在有男朋友。”

“那有什么的?我也有女朋友。”

佘蔚然错愕了,“那你加我干什么?明目张胆当渣男?”

高枫笑了笑,“姐姐不要想得这么严肃,加微信又不是用来出轨的,姐姐不想加才显得有问题呢。”

还倒打一耙。

二人便加了微信。

只是对话框一直是空的,谁也不曾找谁聊天,久而久之,她将其再次抛之脑后。

等到两人真正有交集,是在那年的十二月,佘蔚然被徐梓豪甩了之后。

佘蔚然是在社交软件上认识徐梓豪的。当时身边朋友都觉得那种软件上的人没有真心,不过是想跟她玩玩罢了。

佘蔚然觉得这是种偏见,自己也是社交软件的用户,可并不爱滥交,有认真对待感情的态度。她相信徐梓豪与自己是同类。

他们见第二面便确认关系,一个月后同居,三个月后徐梓豪提出分手。

徐梓豪说:“我还没玩够。”

佘蔚然问:“这么久以来一直是在跟我玩吗?”

徐梓豪说:“对不起。”

佘蔚然说:“滚。”

徐梓豪滚了,佘蔚然哭了。

她去了酒吧,她也想玩玩,想见识见识“玩玩”的魅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太吓人了,没人过来搭讪,也没人跟她玩。

她拍下面前的酒杯,准备发朋友圈。她配了一句“谁来一起喝一杯”,但想了想又把这句删掉了——一段不被看好的恋情失败,是她活该,怎么还好意思表现悲伤,这不是更让别人耻笑吗?

最后只是单独发了那杯酒。

二十分钟后,高枫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会来,你难道喜欢我吗?”佘蔚然好像因为喝了酒,变得放肆大胆了。

“可能是的。”

“那来吧,跟我玩玩。”佘蔚然哈哈大笑,脸上眼泪鼻涕混在一起,难看至极。

“怎么玩?”

“你是男生啊,你不会玩?我以为所有男的都会!”

高枫把她没喝完的酒一口气喝完,拉着她的手走出酒吧,而后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湿巾,给佘蔚然擦脸。

“哎呀,不要,把妆给弄花了。”

“妆没了更好看。”

“高枫,你真的喜欢我啊?”

高枫不答女醉鬼的话,问道:“家住哪?送你回去。”

徐梓豪在时,那是个家,徐梓豪不在了,那是出租屋。在这个城市,佘蔚然没有家。

她突然高声嚷道:“高枫,咱们俩去开房吧!”

高枫上来捂住她嘴巴:“小点声,祖宗!”

祖宗眉眼里全是笑,又全是悲伤,怎么会有人可以笑得这么悲伤。高枫心里湿漉漉的,难以言说。

两人去了酒店。

佘蔚然放声大哭起来,高枫问她怎么了,她不断摇头,最后指着头顶上方的灯说:“不喜欢黄灯,不要这样的灯,要白的!”

人醉起来没有道理可讲,高枫不知道这暖光灯怎么惹到她了,但怎么也哄不好,没办法了只能去楼下超市买了盏台灯。

拿着新的灯回酒店时,佘蔚然已经在一片漆黑中睡着了。高枫就着一点月光坐在床边端详她的脸,很久不愿入睡。

第二天佘蔚然又成了高枫过往印象里的那个佘蔚然,冷冷的有距离的佘蔚然,她颓然坐在床上,头发像一把枯草,“我昨天很可笑是不是?”

“不可能。”

佘蔚然倏忽间觉得耳熟,这个对话有似曾相识感,但一时也想不起更多。

二人在酒店前告别,高枫将台灯送给她。

“你为什么买了这个给我啊?”女醉鬼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你需要光。”

佘蔚然笑笑,收下了。

3

3月23日,佘蔚然生日。高枫发微信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佘蔚然说好。

两人约在一家西餐厅,这是他们在那次酒店之后第一次见面。

差不多吃完时,高枫拿出一个小礼盒,推到佘蔚然面前,“生日快乐,蔚然。”

“你竟然知道?”佘蔚然拆了礼物,是像血液一样红黑色的香水,又野又烈,佘蔚然说不上来的喜欢,感到惊喜万分。

“上次……看到你的身份证了。”

难怪突然约她吃晚饭。

他们之间似乎因为那次酒店的经历而有点尴尬,一直互动不多,加了微信后的第一次聊天发生在去年年底,高枫发来“新年快乐”,佘蔚然回复“新年快乐”。后来农历新年,高枫发来“过年好”,佘蔚然回复“过年好”。佘蔚然一个字都不多说,高枫便也很少找她,不聊好过尬聊。

“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的话,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佘蔚然被这个突如其来毫无逻辑地告白逗笑了,将礼物往回推推,“那我可就要不起这礼物了。”

不愿和小七岁奶狗相亲,我当场逃跑,他却苦等四年又来表白

“哈哈,我开玩笑的。”

饭后,高枫送佘蔚然回家,两人挥手告别。

佘蔚然背过身去刷门禁卡,门打开,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又将门合上。高枫的脸离佘蔚然大约只有五厘米,“我没有开玩笑。”

佘蔚然拿着门禁卡的手僵在空中。

有风吹过,佘蔚然的刘海在脸上轻轻拂动,痒痒的,她将刘海刮到耳后,头低下,“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对你就是有意思,你就说你有没有意思吧。”

“说绕口令呢。”

“说真的。”

佘蔚然心怦怦乱跳,但装得很镇静,对方毕竟很小,她要是乱了阵脚可就太丢脸了。于是她冷着声音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比你大几岁?”

“7岁啊,怎么了,有问题?大70岁才有问题吧!”

佘蔚然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头来,二人对视,几秒钟之后,一齐笑出声来。

佘蔚然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高枫此时很紧张,比当年高考更甚,他紧张了才会车轱辘一样地说话。两人一笑,他那颗悬着的心就回到了原位,觉得两人的距离也没有那么遥远。

谁知接下来听到佘蔚然又板起面孔说道,“你还没玩够的话,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我没有想要跟你玩,我……”

“那不然你要跟我结婚?”佘蔚然打断他。

高枫一时噤声,思考过后才回答,“结婚是恋爱之后的事,现在都还没开始谈,谁知道能不能结婚?而我想要跟你谈恋爱,绝对是认真的。”

佘蔚然心里知道他这番话一点毛病没有,但无法被说服,脑袋里都是徐梓豪搬出公寓后自己以泪洗面没出息的样子。

徐梓豪那样的人,让她的伤心显得愚蠢且多余。可又有什么办法,人真的伤心起来,尊严和面子都只能先往旁边放一放。

她和高枫之间,她就是那头不自量力以为能降得住嫩草的老牛,悲伤起来肯定又是一副可怜样子。而她不想再度经历那种可怜。

“你还年轻,想法多变,我经不起你这样的。你不是之前有女朋友吗?这么快就分了?那跟我又能持续几天?”

“那是为了要到你的微信随口瞎编的,我从高二那年遇见你到现在,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佘蔚然心漏跳了一拍,当即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想问“真的假的”,可马上想到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如果是真的,那要如何?当真要在一起?

万万不可。

她怀着慌乱的心,脖子一缩,溜回了家。

4

“我不可能放弃。”

收到高枫这条消息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佘蔚然心里有个很清晰的声音在说“完了”。

因为她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厌烦,而是高兴。好多次她平白无故拿起手机看,而且她非常清楚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我很害怕。”她知道讲这话显得自己很弱势,完全被拿捏了,但对方是高枫,令她忍不住想要诚实。

“那我们交给上天来决定好不好?如果今天我们偶遇了,那就是上天安排好的,我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这天是工作日,高枫说这话时是下午三点。佘蔚然以为他会来扮演上天的角色,守在公司门口等自己。下班时却没看到人,佘蔚然从喉咙里呼出很长的一口气,心里明明灭灭,转过身又回公司多等了几刻钟,还是没见到。

她上了地铁,心里越发不安,如果高枫也没等在家门口呢,那要怎么办?今天就要这样错过了?

佘蔚然失神地想着,这哪是上天安排,她分明是被高枫安排了。他太聪明了,用这种方式逼她确认自己的心意。

在“北湖站”换乘时,她被人流推着往前走,挤挤搡搡间她生出了些烦躁来。大概人在人群中就更容易思念,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在心里念着高枫的名字,下一秒抬头,高枫就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佘蔚然非常戏剧性地搓自己的眼睛,搓完后发现高枫还在。她站在楼梯左下方,而高枫从右侧楼梯走下来,与自己反方向。他背着包穿着墨绿色的长袖T,眼睛看着脚下的路,没有看到她。

“高枫!”喊出来后她自己吓一跳,何必要用这么大的声音。

对方侧过头来,一双眼睛瞪得是平常两倍大,两步并作一步地下楼梯,慌乱地跳到佘蔚然身边。两个人神情紧张又很激动,对视了许久没有说话。

换乘的人流渐渐散去,站台里恢复安静,佘蔚然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不然恐怕就要被高枫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专门在等我?”

“不是啊,我妈叫我今天回家吃晚饭,我刚准备换乘呢,都没看见你。”

“我的天啊,真的是偶遇,真的是!”佘蔚然被命运感击中,整个人晕乎了起来,也没再继续追问。她现在脑袋是块棉花糖,又软又甜,无法思考。

“我们本来就很有缘分。”高枫说完,像再也忍不住似的一把将佘蔚然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而其实是因为,他快要憋不住笑了。

当然不是偶遇,他等在这个地铁站已经有三个钟头了。

去佘蔚然公司楼下或家门口他当然知道那才保险,可那怎么叫偶遇,佘蔚然赖账怎么办?只有换乘时的地铁站是他唯一机会,为此他伺机已久。

而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在作弊。如果真的有上天这么一个角色,那上天也绝对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值得得到和佘蔚然在一起的机会。

事实上,他也真的相信上天的存在,是上天安排了他在17岁那年遇见她。

那个暑假因为被补课占用了一个多月而变得非常无聊,剩下的日子里,他去了大姨家找陈昊玩。

陈昊那年26岁,被家里人安排的频繁相亲搞得苦不堪言。高枫明白他的难处,也出于贪玩的想法,他主动提出可以瞒着大人代替他去相亲。

佘蔚然之于高枫,说是“惊鸿一瞥”未免太夸张,但她的确给高枫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狗狗会用撒尿来圈占自己的地盘,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也一早留下了佘蔚然的味道,无法磨灭。

他以为自己第一时间坦白身份,不让对方有受骗的感觉是最好的,但佘蔚然的神情却瞬间垮了下来,刚刚还亮着的眼睛陡然间灰了,令他突然心脏一紧。

他不断解释表哥为什么没来,可对方好似也听不进去,面庞低低的,看上去十分脆弱。

高枫点了提拉米苏,想着她吃了或许心情会好一点。

而佘蔚然只是机械地挖着甜品,挖四五下,才往嘴里送一下。

她突然问自己她是不是很差,高枫此时有点明白过来,她那样情绪低落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被相亲对象敷衍对待了,于是他赶忙说“不可能”。

他又想继续说“你很漂亮很特别”,这些是他心里的实话,然而不知为何有点说不出口,而对方也马上站起来要走。他想通过微信说,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那天高枫脑袋里满是佘蔚然失魂落魄的脸,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但在当时他也想不到佘蔚然会因此在他心里停留许久。

高枫身边一直不缺向他示好的人,上了大学尤其多。他会跟女生出去玩,吃饭、看电影、玩密室逃脱之类的游戏。但那些女生都说,他看着不拒绝,实则是很拒绝的,手都不拉一下,也从来不主动约她们,根本撩不动。

他有了“心高气傲”的名声,被舍友转述时,他觉得分外好笑,他没思考过那些事,仅仅觉得好像没多大意思,反正是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他知道有一类人,他们天生对感情之事就不太感兴趣,或许他就是那一类人。

直到大三这年,他在学校再次见到佘蔚然。

排在队伍末端远远看到佘蔚然时,他也搓眼睛,真的是她!那一瞬间自己都高兴得无法理解。可是简历递到她面前时,她竟然完全不认识自己。高枫想自己难道是变化太大吗?

可是佘蔚然也变化很大,自己却还是一眼认得出。

四年前她是很女孩子的打扮,裙子长至脚踝,头发服服帖帖黑黑亮亮,看上去乖巧极了,伤心时像在森林里迷失方向的小鹿。

如今她穿着廓形西装,头发是栗色的微卷,干练地扎了起来,举手投足间有种成熟的美,又很时髦。此时的她完全不像什么动物,而像胸有成竹的猎人。

他不知道是被这种反差给吸引了,还是因为始终对没能抚慰当年那只小鹿抱有执念,总之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只清楚地知道,这次必须要到她的微信。

紧接着,他看到她朋友圈里秀的诸多恩爱……

他是在妒火中烧中发现自己并不是对感情之事不感兴趣——这几年他之所以对那些向他示好的人不感兴趣,只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佘蔚然。

这一切都毫无道理。四年前他不觉得自己心动了,后来的日子里他也几乎从没想起过她,为什么再次见到就变得如此非她不可?

高枫唯一想到的合理解释便是,爱情本就不讲道理。

好不容易等到她分手,她又因为受过伤害变得难以相信自己。

佘蔚然多年前就在相亲,想必是很需要婚姻的,可自己恋爱都还没谈过,婚姻对自己来说就像天方夜谭。他如何能耽误得起她?

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拼命在说“因为不知道是否能结婚就失去与她谈恋爱的资格好不公平,无论如何至少要试试看吧”。

有一晚他做梦,一个天使打扮的人问他,你还有什么遗憾吗?高枫糊涂,反问那人是什么意思,那人便很大声说,你已经死啦。这时高枫的身体不断往下坠,下面是一片不见底的黑暗,他脑袋里全是佘蔚然的脸,而那张脸他竟一次也未曾亲吻过。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事了,他在梦里这样想着。

他醒了就给佘蔚然发信息,明白无误地告诉她,自己不能放弃。

也幸而没有放弃。

5

佘蔚然在29岁这年和22岁的高枫谈起恋爱。

她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当时在地铁站和他接吻,她不知为何慌乱地偏过头去,躲开后几乎感觉无地自容,她快30了,这样害羞像是故意装出来似的。

“太快了吧……”她只能找到这样的理由。

高枫说:“我等很久了,说是好几年也不为过。”

而后他再次靠近,手托在佘蔚然脑后,以防她再逃。她当然没有,尽管在地铁站这样的地方感觉颇难为情,但还是亲上了。也不是非要在这一刻亲的,但到了那个份上,又好像不亲不行了。大概“情到浓时”就是这个意思。

佘蔚然接过很多吻,这个吻却是尤为深刻。因为太不真实了,简直不敢相信。滋味又太过美好,像是石头扔进湖里,一圈圈的涟漪荡开,自己的心也是一荡一荡的,在亲吻结束后的许久都停不下来,好像能一直荡下去。

与高枫恋爱就是这样不断荡漾的心情。她总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喜欢我什么呢?”

高枫说:“反正就是没有道理的喜欢。”

佘蔚然说:“那要是哪天讲起道理来了就不喜欢了?”

高枫说:“那我永远不讲道理。”

佘蔚然说:“那不行,做人怎么能一直不讲道理。”

高枫说:“反正对你就是没有道理。”

两个人就这样痴痴傻傻没有内容地进行对话。

在一起也会吵架,但也吵得很甜蜜。二人决定暂时不对身边朋友公开关系,避免一些其他的声音。可高枫总时不时酸佘蔚然以前和姓徐的在一起发过很多朋友圈,酸着酸着就拌起嘴来,“反正你看吧,这事你要怎么解决?”高枫开始使性子。

佘蔚然就注册了一个新的微博号,发了二人的许多合照,还发了当初他送她的台灯,文字写着“你就是我的光。”

高枫看到后一阵狂笑,“‘蔚然iPhone’,你这个微博名怕是要笑死我,爱枫就爱枫,这还不能直接说吗,你个谐音梗王!”

“哎呀,这叫幽默。”两人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他们这样甜蜜的日子过了有好几个月。六月之后,高枫不再是学生身份,同佘蔚然一样是社会人,感觉更亲近了。

高枫是程序员,工资也并不算低,佘蔚然物欲不重,二人之间经济方面也没什么矛盾,过得很是快乐。

十月份高枫生日,约了大学时非常要好的几个同学一起吃火锅,佘蔚然也在。去之前高枫说是时候公开了,但佘蔚然觉得在一众比自己小得多的人面前顶着一个他女朋友的身份总归不自在,让他把自己介绍成公司同事就行了。

高枫照她说的做了,在场的人马上有点端坐起来,一个一个称呼她“蔚然姐”。她心想,虽然刻意穿得年轻,化嫩一些的妆,也没有用,还是一眼看得出她是个“姐姐”,不是他们同龄人。她点头一一应着,尽力在笑,是真的很尽力,不尽力笑不出来。

总共七个人,除了佘蔚然还有其他一个女生,大家叫她“爸格”,佘蔚然猜应该是英文“bug”。她在其中有点团宠的意思,大家点菜听她的,也有男生自行去帮她弄好酱料碟。

既然叫这个英文名,佘蔚然猜她的职业应该也是程序员,但看她打扮完全不像,整个人高挑美艳。

佘蔚然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旁听他们聊各种大学趣事,大家喝了酒之后都很放松,佘蔚然也是。

然而刚松下来,就听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疯子,你带女同事过来是不是正在追呀?”bug一边问,眼神一边在高枫和佘蔚然之间流转,做出八卦的机灵嘴脸。

其他人纷纷起哄,其中一个说,“真的假的,你还从来没主动追过谁啊!这回让咱们开眼了?”

佘蔚然又是笑,但因为心虚,自己也不知道笑成了什么样,她摇着头,叫大家可别开她玩笑了。

大家还是闹哄哄的,bug一直盯着高枫看,似是等着他回答。

高枫捉住佘蔚然的手,举起来,“我不仅是追她,而且还早就追到了!跟大家重新介绍,这是我女朋友,佘蔚然,大家叫她蔚然就可以了,姐啊姐的,叫着多生分。”

佘蔚然被眼前的火锅热气熏着了,竟是眼有泪光的模样。高枫肯定是将她的不自在都看在眼里了,才嘱咐大家不要叫她姐。这个男人,虽然比自己小许多,但他都懂的,她没看错。在这一瞬间,她切实感到幸福,这与快乐不同。

还是刚刚那个男生,“这怎么行!我当然是叫弟妹啊!”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叫起来,叫弟妹叫嫂子的都有,气氛热烈。

bug举起酒杯,“来来来,祝疯子铁树开花,之前一直不谈恋爱我还担心你喜欢男的呢!姐,谢谢你啊,您是女菩萨!拯救了这个万年老光棍!”

高枫笑得见牙不见眼,“是,真是女菩萨!我命好!来,敬女菩萨!”

“女菩萨”在当今语义中有其他意味,佘蔚然是理解的,可总觉得在这个场景里还是把她叫老了。但自己这样想也是因为自己确实在意……接着她又觉得自己是在自寻烦恼,于是这一次她发自内心地笑了,和大家碰了杯。

晚上回到家里,两个人的脸都红红的,说了不少腻歪的醉话,高枫高兴得不得了的,终于公开了,不用在朋友面前扮单身,非常畅快。

“我爱你,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那种爱。”

“好,那就让全世界都知道。”

“那你也对你的朋友们公开!”

佘蔚然当即编辑了朋友圈,发送。

“好了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们倒在沙发里亲吻,昏天黑地,像世界末日来临了的那种亲法,不给对方呼吸的机会。

在这样的氛围里,本是不该问这种问题的,但佘蔚然不问无论如何都不舒服,还是问了,“bug有男朋友吗?”

高枫果然觉得奇怪,喘着气答她,“没有吧,这阵子没听说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是不是喜欢你?”佘蔚然不懂得委婉,便直接问了。

高枫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听了最好笑的笑话,“不可能!我们高中大学都同校,认识七八年了,她要喜欢我,我能不知道?她跟我们这几个男的都是朋友关系,真的。”

“你把它当成可能的事情来看呢,假设她真的喜欢你呢?如何?”

高枫捧着佘蔚然的脸,像捧着珍宝,“你为我吃醋,这样子真好看啊。”他凑上来把她的鼻子眉眼全亲一遍,接着说,“不如何,我反正只喜欢你。”

佘蔚然像泡进蜜罐里,粘得发稠,但还是要粘着,粘得发臭了也想粘着。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也确信自己可以与眼前人相恋许久。

那时她唯一能想到的阻碍就是双方家庭。

万万想不到,最后的阻碍竟是这“bug”。

6

次年,佘蔚然30岁,二人同居。

佘蔚然发朋友圈那晚实在醉得厉害,忘了屏蔽家人亲戚。从照片上倒看不出高枫小她许多,一些亲戚只是点赞祝贺,唯有佘妈妈三不五时打来电话盘问男方的背景,终于在佘蔚然过年回家时了解到所有底细。

她当即跳脚,“找个这样年轻的,几时结婚?结了你也管不住,你趁早分了!”

这些事佘蔚然自己也担心,之前只是拖着不去想。在妈妈面前她不肯示弱,但过完年回去便跟高枫提了同居的事。

此前两个人常腻在一起,周末都是同居状态,但高枫没一次提过正式同居。想必是心里也觉得同居像结婚的前奏,自己还拿不定主意。

佘蔚然终于提了,但是是在微信上说的,也不太知道高枫当时的真实反应。后续找房子搬家一系列事情高枫倒也殷勤,佘蔚然想二人总归是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一周年纪念日那天,高枫订了蛋糕,佘蔚然切蛋糕时不经意说道:“你这蛋糕怎么订得这么像结婚蛋糕啊?”高枫顿了一两秒,而后笑着说:“店员推荐的,说这款近来卖得最好。”

佘蔚然不再说什么,埋头吃蛋糕。

只要不提起结婚这类话题,他们二人几乎是没有矛盾的。高枫不忙的日子里也会做饭做家务,许多地方都很迁就佘蔚然。可能是再度与人同居,佘蔚然想起了遗忘多时的徐梓豪,对比那时候的生活,自己如今轻松快乐得多。如此一想,倒也不怎么急着提结婚了。

后来有一日,佘蔚然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有关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感慨缘分奇妙的同时,对他那个表哥颇有微词,便对高枫说道:“怎么有那样不负责任的成年人,叫自己上高中的弟弟出来相亲,简直缺德。”

高枫解释:“是我主动提出要帮他的,因为……他的爱好不是女性……他也很痛苦。”

佘蔚然随即有了同理心,不说话了。

高枫接下去说:“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你现在知道了,那你也是我们家族的人了。”

这话讨了佘蔚然的欢心,她笑起来,双手挂在高枫的脖颈上:“是不是你家族的,你说了又不算。”

“怎么不算?我认定才是最要紧的!”说完二人紧抱相拥。

佘蔚然不知道高枫是否跟家里人提过自己,也没问过,怕给他压力,但他说这话,表明了家里不管同不同意,他本人反正是认定了。有这句话也够了。

和和美美的日子又过了许久,直到初秋时,家里突然扔进一枚炸弹。

佘蔚然下班回到家里,那位bug和她的一众行李就堆在客厅。

说是被二房东骗了,被赶了出来,无处可去。

“那怎么就要上咱们这来?她没有别的朋友?”佘蔚然拉着高枫进了卧室。

“就咱们是两居室……别的朋友一时帮不上这忙。”

佘蔚然因为同居过,深感独立空间的重要性,当时极力主张要租两居室。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你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声?就这么突然把人往家里带了,我一点准备没有。”

“我也是上着班突然接到的电话,赶急赶忙过去给她搬家拿行李,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赶急赶忙给人搬家,倒是腾不出手给她发消息。佘蔚然满肚子气,但人都来了,也不能给轰走吧,于是只能在书房里摆了行军床给她住下。

第二天下班回家,看见高枫和人家又在厨房忙活着一起做饭,他们二人倒像小两口似的。她还端着菜迎上来,“姐,回来啦,快洗洗手,马上开饭!”瞧瞧这女主人的架子。

晚上佘蔚然跟高枫说:“你让她以后别叫我姐。”

“我跟她说过的,但她说跟你平常也不一起玩,还不熟悉,叫‘蔚然’叫不出口,叫姐比较自在。”

她自在,我不自在啊!什么狗屁逻辑。佘蔚然气呼呼睡了。

周末原本定好看电影逛街的行程都取消了,高枫两天都陪着bug找房子,但一无所获。

“她现在非常时期,就不要那么挑了,赶紧找一个定下吧。”佘蔚然急死了。

“她没有找到满意的,我也没法替她定下……”

哦哦哦,只管她满意,也不想着我满不满意她继续住着。

佘蔚然觉得高枫对虫嘉敏好得过分,但他们二人相识已久,亲近惯了,自己也不好发作,显得小气又不近人情。

虫嘉敏是bug的大名,关于她这英文名的由来高枫讲过,但佘蔚然完全不想听自然没记住。她叫她“bug”也是叫不出口,叫“嘉敏”也心烦,很多时候就不叫她,话也不怎么跟她说。高枫感觉到了,夹在其中也不大好过。

之后某一日,虫嘉敏在晚上突然冲进佘蔚然和高枫的卧室,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语气非常兴奋地大喊,“天啊!昊哥公开出柜了!”

这说的是高枫表哥,佘蔚然知道,但为什么虫嘉敏对于高枫家里的人和事也都这么清楚?还叫“昊哥”,是她哥吗,就会乱叫。

“天啊天啊天啊,昊哥太勇了吧!我给他疯狂点赞!”虫嘉敏在他们卧室待了三十分钟,拉着高枫问了一堆细节。问到最后佘蔚然脸都青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他出柜的事?”虫嘉敏走后,佘蔚然问高枫。

“也就这两天才发生的事,我不是感觉你不太喜欢他么……就没特意跟你说。”

“那她怎么知道的?”

“昊哥发了朋友圈,她看到了呗。”

“她为什么有他微信啊?”我都没有!

“她很腐的,来我家玩的时候看到昊哥,两个人立马姐妹相认了。”

“她为什么去你家玩啊?”我都没去过!

“好些人一块去的,在我家聚餐。”

佘蔚然气得像金鱼,全身都鼓起来了。

“你们两个跟青梅竹马似的,她管你的哥哥叫哥哥,她是不是还想管你妈妈叫妈妈啊?”

“这哪的话啊,你别乱吃飞醋了。”

“你妈妈期待的好儿媳肯定就是她那样的,反正无论如何不是我这样的!”

高枫没说话。

“你是不是直到现在没跟家里人说和我在一起?他们都以为你还单身是不是?”

高枫依旧没说话。

两人沉默着背对背。

佘蔚然知道这样同他吵,很是称了虫嘉敏的心。出于女性直觉,她判断虫嘉敏对高枫绝对有其他想法,自己应当沉住气的。但心中妒火熊熊,实在不能冷静。

虫嘉敏年轻貌美,与高枫处处匹配,又相识多年,知根知底,还拥有许多佘蔚然无法拥有的共同回忆。这一切都使她有如针扎。

在这个周六,佘蔚然陪他们一起出去看房子,在虫嘉敏仍旧不断挑剔房子时,她直接说,“先找个地方住着吧,我们那不方便你继续住了。”

虫嘉敏几秒之内眼眶隐隐有泪,低着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说完又微微抬起头,看向高枫。

高枫说:“是不方便。”

于是选定了房子,交了押金,第二日就搬。

原本以为此次浩劫即将结束,回到家里神清气爽地洗了个澡,一出客厅便看到虫嘉敏坐在沙发上涂脚指甲油,高枫坐在沙发另一头上看电视。

佘蔚然只感觉一瞬间周身血液直往脑门上冲。

“高枫,你进来。”佘蔚然在卧室门口喊他。

“什么事?我正看电视呢……”

“进来!马上!”

高枫脸色不太好地走进去,“干嘛这么大火,还有别人在……”

“别人?你有当她是别人吗?”

“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佘蔚然看高枫这样装无辜更加火大,“你瞎啊,她内裤露出来那么多,你还好意思坐她旁边,你不知道避嫌?”

高枫很无语,“我根本没看她,就在看电视,你不要乱讲话。”

“我乱讲话?她喜欢你,路上的野猪都看得出,你看不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是何居心?拿她当备胎?”

“越说越离谱了,别闹了……”

“这都秋天转凉了,她穿那么短的裤子,这么明显的勾引,你还搁这装!”

“穿什么裤子你也管,你真的是……”

高枫的不断否认令佘蔚然失声尖叫,“我就要管!你是我男朋友我怎么不能管!你以后不许再见她!”

“你开什么玩笑啊?我跟她这么多年朋友,怎么永远不见面?你幼不幼稚?”

佘蔚然本来说出那话有点后悔的,觉得太不留余地,自己也下不来台。结果高枫连软化着口吻求一求和都没有,反倒说她幼稚,她这回是铁了心要高枫做选择题了。

“我跟她,你只能见一个,你自己选吧。”

高枫瞪大双眼,“你认真的?”

佘蔚然点头。但其实也只是要一个口头承诺,要是以后大家聚会见到了也就见到了,自己不会当真如何。

谁知高枫竟不怎么为难,直接回答道,“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不可能做这样的选择题!佘蔚然,我一直欣赏你,觉得你是真正的头脑清楚的成熟女性,你怎么提这种要求?我以为我们恋爱不是为了要限制对方交友自由的。”

“你是不可能放得下她吧,那就放下我好了。”他如今这样跟自己讲道理,明明以前说了对自己绝无道理的。

“你这是在跟我说分手?”

他这回倒不说“不可能”了,他不可能做她无理的选择题,却可能放下她。

他总说“不可能”,说的时候总是一脸坚毅。他曾经用这坚毅把他们之间的不可能变为可能,而现在他不说了。

佘蔚然的脑袋里倒突然存了一个“不可能”:不可能跟他结婚。

“是,分手吧。”

佘蔚然拉开房门,对着客厅里的虫嘉敏说,“让给你了。”

说完,她便谁也不理会的直接离开了。

7

第二日,佘蔚然没有回来,虫嘉敏按计划需要搬走。她私心里期待高枫出口挽留她,但他没有,他甚至没有帮她搬家,而是打电话找了其他朋友帮忙。

虫嘉敏离开时,高枫颓然坐在客厅,眼圈乌青。不过虫嘉敏想,这只会是暂时的。

接下来的一两个星期虫嘉敏时不时联系高枫,约他出去玩,他都说没空。

有一天她直接来了高枫家里。

一切乱糟糟的,茶几上堆满食品垃圾,地上到处是衣服。高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没看虫嘉敏。

“她一直没回来吗?”

“嗯。趁我不在拿了些行李走。”

“彻底分了?”

“嗯。”

虫嘉敏没说什么,把家里卫生打扫完便走了。

在那之后时不时出现在高枫这,偶尔带点吃的过来,周末给他买菜做饭。

高枫忍不住说:“你不用这么来照顾我,失恋死不了人。”

“朋友不就是用来这个时候依靠的吗?跟我客气啥。”虫嘉敏说。

十一月初,公司团建,高枫那天喝多了,回到家里在沙发旁吐了一堆,没力气打扫,整个人瘫死在那,恶臭熏天。

过了一会有人出现在家里,高枫睁着眼睛看,迷迷糊糊地喊,“蔚然,蔚然……过来……”

他挣扎着起来,脚上好像踩到了什么脏东西,也顾不上了,朝眼前人抱过去,“我好想你。”

“你就这么忘不掉她吗?”怀里的人说。

高枫陡然间清醒不少,拉开怀里的人仔细瞧瞧,这回瞧清楚了,是虫嘉敏。

他背靠沙发,跌坐在地上,双手撑脸,像个流浪汉。

“为什么是她啊?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你为什么就看不见?我哪不好?”虫嘉敏嘶吼出声。

“什么……”高枫迷茫地抬头。

“我连大学都跟你报同一所,你为什么从头到尾眼里就是没有我?”

“你,你真的……”高枫突然间呼吸急促,面目痛苦,“我他妈蠢透了!”他抱拳砸自己头。

他从没想过虫嘉敏喜欢自己。

高中时他们成绩相当,都名列前茅,虫嘉敏主动过来跟他成为了朋友,二人关系不远不近。高二的某天,虫嘉敏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我恋爱了”,高枫说挺好的。

大学时他们专业一样,因此变得更亲近,慢慢的有了固定一起的朋友圈子。但他们两人甚少单独见面,且虫嘉敏陆陆续续有过对象,也并未表现出对他有多特别,因此他从未察觉对方倾心自己。

如今知道事实当真如此,他怪自己太过愚钝,一时悔恨交加,片刻不能等,马上出门找佘蔚然去。

虫嘉敏梨花带雨,一时怔在原地,回过神来,高枫已关门离去,她在屋中放声哭起来。

她对于高枫的感情,自己也不是很能明白。

高中时她觉得高枫漫不经心地就把书给念好了,自己是挑灯夜读第二日却要跟大家说早就睡了的那种人。她认为高枫肯定也是背着大家偷偷努力的,存着这点心思靠过去做了朋友。

之后发现高枫课余时间真的都在玩,莫名就有些嫉妒。她去谈了个恋爱,想要告诉高枫,自己一边早恋还能一边考高分。

高枫对此完全不当一回事。虫嘉敏心里的心思就忽然多了起来,好像希望被高枫当一回事。她在那之后事事与他比,分数要更多,班干部职级要更高,参加的校内活动要更丰富,事事要压他一头。

高考结束,她比他多十几分,很是吐气扬眉。在报考学校时却迷茫,一时没有方向,打听到高枫的志愿,她就报了一模一样的。旁人觉得可惜了分数,她爸妈也不理解女孩子学那个干什么。在这些众多的声音里,她忽然听见了自己心里的声音:原来什么都要压一头,只是想让他眼里有她。

如愿做了大学同班同学,确实亲近了,但高枫明显对她没有意思。她骄傲,不愿让高枫知晓自己心意,面对追求者有看顺眼的也会恋爱,其实是想看看高枫反应,他倒是一如既往没反应。不过好在他对谁都那样。

除了佘蔚然。

她一直觉得高枫有天会发现总在他身边的自己,她看着他也跟不少女生出去玩过,但没有后续,她就总觉得后续会是她自己,总有一天会是她。

却不想佘蔚然半路截获。她比他大7岁,哪里好?虫嘉敏输可以,输给她不行!然后生出这许多事端。

高枫在跑去找佘蔚然的路上急得掉眼泪。他一开始是寒心佘蔚然那么轻易说分手。自己跟她之间是花费许多力气、惦念了许久才走到一起的,她那样不珍惜的样子令他刺痛。

后来多次后悔也想发消息过去找她,可自己没办法答应她在爱情和友情之间做选择,如果开了这个头,往后呢?是不是普通女同事也不行?管了交友以后又还要管什么?

人是独立个体,恋爱了,哪怕是结婚了,大家也还是各自属于自己。对感情负责也不是就要没了个人意志,高枫不能妥协。

说到底是信任问题,她不信他,这恋爱如何谈。

但虫嘉敏真的喜欢自己,又是另一回事了,佘蔚然当真受了很多委屈。高枫想着得把她追回来。

他知道她这阵子住在一个朋友那,便跑到小区里等着。刚想给佘蔚然发消息,就看见她在走过来的路上。

旁边还有其他的男人。

佘蔚然大约是看见高枫了,和那男人停下脚步,面对面说了阵子话,然后挥手告别,之后走来高枫面前。

“新男友?”高枫不敢置信,这才不过一月有余。

“相亲对象。”

“你就这么急着结婚?”

“我三十多了,该结了。”

“那也是应该跟我结。”

“几时?”

高枫被问住了,一时无言。

佘蔚然笑了笑,一边摇头一边往小区里走。

“我们和好吧,我保证虫嘉敏不再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高枫追在后头。

“好啊,那我们几时结婚?”

“会结的,我爱你,你知道的。”

“那我要现在就结呢?”佘蔚然看着他,深深地。

“现在不结就要跟我分手吗?”

佘蔚然犹豫了。不联系的这些日子里,她想明白了,他们的问题不是虫嘉敏,而是信任问题。不是虫嘉敏,也会是别人,不是此时,也会是彼时。高枫年轻,很有资本,但凡有点其他人出现,纵是清白,自己也患得患失。

她好像此刻非常需要一种确定,一种肯定。结了婚又离的有那么多,婚姻当真算不得什么保障。可如同上次一样,她就是需要这种口头承诺,哪怕之后并没有立即结婚,她也需要他展现出曾经展现过很多次的坚毅,这样她才有信心走得下去。

于是她再次点头。

“又是选择题。”高枫苦笑。

佘蔚然已经知道他不会选自己。也对,为什么要选她?高枫往后还能遇见不知道多好的,能选得多了去了,自己算不得什么。

而高枫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他因为太过年轻而对婚姻的概念感到模糊,他对未知产生了恐惧,对于以后生活的改变,对于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感到十分没有底气。他们一次吵架可以闹到分手,以后吵架要闹到离婚吗?简直不敢想。

信任问题未曾彻底解决,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考验,当下时分怎么给得出承诺?

结婚只是去民政局办下手续的事,但倘若婚后有所变故,他们成了怨偶,自己倒还好,蔚然岂不可怜?白白让人家成了离异女性。自己是因为太想负责而不想仓促结婚的。

佘蔚然体察不到这些,就算高枫说出来,她也未见得相信。

她失望透了,走了。

高枫没有追上去。

8

年底佘蔚然找到新的房子,彻底搬走了。

高枫说:“以后也还是朋友吧。”

佘蔚然说:“我可能没多久就要结婚,婚后不好跟单身男性当朋友。”

高枫想劝佘蔚然谨慎,但又觉得他这身份说这话只会让佘蔚然厌烦,就闭了嘴。

过后他养成了每天刷佘蔚然朋友圈的习惯,但对方分手后改成了仅三日可见,他刷无可刷。

有一次他从头像点进朋友圈主页时,不小心“拍了拍她”,佘蔚然的头像抖动起来。高枫觉得自己的心脏方才也是那么快速抖动了。

他想着自己说些什么好,但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又想着,她会不会来问他为什么拍她。

佘蔚然这边收到了消息,也是如此踌躇等待了一番,既想说话,又想等对方说话。

二人同一时间盯着屏幕,而最后谁也没说什么。

当日高枫在小区里见到的男生并非佘蔚然的相亲对象,而只是同事。不过年关一过,佘蔚然即将满31岁,倒的确是把相亲的事再次提上日程。

佘蔚然在感情上是有些晚熟的。在学生时期她有过一些朦朦胧胧互相暧昧的情况,但都缺点缘分差点气候,没能成为正式而长久的关系。

毕业后一直被家里催,自己也觉得“母单”的标签很难看,24岁时她便开始相亲。只是相亲的感受并不太好,大家仿佛成了称斤论两的商品,都在谈条件,没人谈感情。

26岁时倒碰到一个还算能聊的,便聊了几个月。有一天那男的竟直接问她打算将婚期定在几时,近三个月内可好。

佘蔚然惊异不已,在她眼里他们连情侣关系都没确认,只是在彼此聊天中熟悉对方,而在对方眼里他们早就是那种关系,已经可以商量着结婚了。

她觉得十分可怕,最后对方还掉转过头来骂她瞎耽误功夫,白浪费他陪聊许久。

这一次过后佘蔚然不再相亲。

再往后她是真的觉得寂寞了,学着用那些社交软件,有过一些网恋,约过一些会,但仍旧很难跟谁建立一段真正的亲密关系。

徐梓豪出现时,是她最渴望恋爱的时候,她十分投入。只是当初多投入,过后便多伤心。

再来就到高枫了。在她多年贫瘠的感情生活里,高枫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最后这样收场,可佘蔚然仍是非常感激相遇,那样极致的爱的体验,仅仅只是拥有过也觉得满足。她甚至觉得有过一个高枫,自己那么多年空虚抑或受伤都已被补偿。

她从前忧虑自己伤心起来会是一副可怜模样,如今伤心是真的,遗憾也是真的,但丝毫不觉得自己可怜。拥有过爱,怎会可怜?

只是他们也终究差了点什么,往后的路要天各一方了。

她此刻对热烈的爱倒也不是太有执念,更期待平淡稳妥可相伴终生的简单幸福。

如今到这年岁,称斤论两的谈条件不再使她反感,而只觉得直接省事,少去了许多麻烦。

她觉得自己有不错的经济能力,父母条件虽不说太好也绝不至于拖累,自身又正是成熟懂事的年纪,样貌打扮同样不落下乘,在相亲市场上应当还是很有竞争力,却想不到频频遇冷。

原来许久不打听相亲的事,不知道三十岁后的女人在这块贬值得厉害。

这三十岁到底是什么洪水猛兽,人若是只活到六十,三十也就才到一半,更何况现在活到七老八十的大有人在,三十怎么说也不算太晚太糟啊。

古语还早就有云,三十而立,不正是立下来定下来的好时候?

而她能匹配到的少有同龄人,至少也是大五六岁的,还要么秃顶要么大肚腩,佘蔚然自己可是很注重饮食和运动,身材苗条有致,面相上自觉也比真实年龄看上去小好几岁。

就算称斤论两,也要是跟自己差不多斤两的吧。而她认为可以与自己相配的人却都不想见她。这相亲市场畸形的乱状,将男人捧得好高,气死人了。

为了不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她断不愿意见那种条件比自己差许多的。

这样一来,半年了她也就见了没几个……还都话不投机,不了了之。

年中一过,佘蔚然悲观地认为自己嫁不出去了,开始留意养老院相关信息,这一搜不打紧,搜出来的全都是老人受虐挨饿晚年凄凉的新闻,顿时做了好几晚噩梦。

于是这时胡允良的出现令佘蔚然有被拯救之感。

他32岁,研究生学历,收入与自己相当,样子么就是十分普通,但跟歪瓜裂枣比,已让佘蔚然满意了。

第一次见面吃饭后,佘蔚然不管那种相亲市场上“抢着付饭钱就是对你没兴趣”的说法,还是转账过去跟对方AA了饭钱,这倒是很让胡允良欣赏。后来几次吃饭也是AA,一个月后他便对佘蔚然说,感觉双方聊得还可以,要不要试试。

佘蔚然欣然同意。

正式确立关系了,佘蔚然便不跟他AA了,但是也会你请一顿我请一顿的有来有往。

有一次她吃完,坐在位置上玩手机,胡允良等了许久,然后提醒道:“这顿该你啦。”

佘蔚然觉得不舒服,怎么算得这么清楚,她盯着胡允良看。

谁知对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问道:“怎么啦?我记错了?没有吧,上回是我付的呀。”

这样理所应当的样子反倒让佘蔚然疑惑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跟他做了这种必须一人付一次钱的约定?

但对方那坦然的样子,叫佘蔚然开不了口,只能去把钱付了。

后来她多有留心,发现他们付的钱基本都差不多。如果某一次胡允良付得多了,下一次佘蔚然要是说随便吃点对付两口他一定不答应,要去找个水平相当的来。

当然如果他点了外卖,那么下一次佘蔚然说想痛快吃一顿,胡允良也会说没必要。

他不占她便宜,但也休想让她占他一点。

发现这事时,佘蔚然很是失落,他这样跟自己计较,恋爱谈的有什么意思?

可大家三十来岁出来相亲的又有几人会觉得自己是在谈恋爱呢,不过是选个搭伙过日子的人,从这点上考虑胡允良不算坏。

不止是吃饭,其他出去玩的开销也是这样一人一次的来。有一周他们去玩了实景置装的剧本杀,将近两百一人,是胡允良团的券。

过后几周他们商量去哪玩时,胡允良发来一个蹦床公园的团购链接,佘蔚然那几日工作辛苦,只想轻松的过个周末,便说去看电影吧。

胡允良不肯,说自己想去这个蹦床公园很久了。

佘蔚然说,那就下次再去呗。胡允良又找各种理由,反正就是要这次去。

佘蔚然在手机这头笑,他是不是每次提出一个地方玩的时候就已经找好了下一个保管不会让自己亏的地?这样活着累不累啊。

她便把上次剧本杀自己的那份钱转账了过去,随即去买了电影票。

胡允良就也把自己那张电影票的钱转了过来。

她原意是想电影票是小钱,无所谓的。谁知胡允良真的要算到清楚分毫。

在那之后他们全是AA,她戏称他们为“AA伴侣”。

往后过日子了,大概也是这样,AA一间房,一张床,一桌菜,一辈子。

年底的时候,胡允良说要不要订婚。佘蔚然说好。

胡允良烟酒不沾,女色不近,还很勤俭持家,跟自己也算是能吃到一起玩到一起,佘蔚然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拒绝跟他结婚。

订婚之后的某一天,佘蔚然经过一家婚纱店,突然很是心动,发消息给胡允良说自己到时要买一件最喜欢的婚纱。

“买?没必要啊,大家都是租。”胡允良说。

“我喜欢,我想买。”

“只穿那么一次,根本不划算。”

这时佘蔚然觉得很扫兴,回复道:“我自己花钱买就是了。”

可没想到胡允良说:“等到你要买婚纱的时候,咱们都领证了吧,那时候我们是夫妻共同财产了,哪还有什么你的钱我的钱啊?”

佘蔚然知道他小气爱计算,自己原以为能接受的,但就在这一刻,忽然像大厦倾塌那样使她感到疲惫心痛。

这婚结了有什么意思,她不能买她喜欢的东西,她也不可能过上她喜欢的生活。

她打了电话过去,劈头盖脸问:“你爱我吗?”

他们之间从来不曾聊过这个,胡允良还算诚实,便沉默了。

佘蔚然找到了拒绝结婚的理由:没有爱。

没有爱怎么行?无爱的一生如何值得过?

搭伙过日子有什么好?一个人好好的非得拉个人来降低自己生活质量?这账她怎么直到此刻才算明白!

幸好明白后就也神清气爽,有点无欲则刚的意思了。

断了相亲网站的会员费,给自己买了新的漂亮首饰。

她还漂亮,人生还长,自己爱自己,永不无聊。

又是一年过去,她32了。

生日这天她又走到了那家婚纱店附近,在外驻足了一小会,里面店员立刻热情招呼她进去看看。

她便进去试了一件,当真是美不胜收,她想婚纱也不一定要在结婚的时候穿吧,这么漂亮的衣服过生日过节啥的都可以穿啊。然后看了下价钱,突然觉得过生日过节倒也不必如此奢华。

最后拍了几张照片便依依不舍地脱了下来。

她想发朋友圈,但觉得平白无故发这个会让人笑话,最后想了又想,仅选择了一人可见。

准备离开那家店时,店员却反复劝说她再多试几件,好看的款式非常多。

她并非要买,觉得不好意思,但对方盛情难却,想着对方也有可能是背负了什么绩效指标,便乐得又挑选了好几款。愉快地在那穿穿脱脱,看了又看。

终于折腾的累了,准备脱下最后一套换回自己衣服时,门外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人。

那人满头汗,眉头紧蹙,进来只说了三个字。

“不可能!”

9

“不可能什么?”佘蔚然身着婚纱,笑意盈盈地问着。

“不可能让你跟别人结婚。”高枫眼神坚定,无丝毫犹疑。

过去一年,他实在过得不好,要说特别不好也不是,而只是麻木乏味,没有意思。

他尝试跟其他女生恋爱,那滋味总有点不对。

他疑心17岁见到佘蔚然时已被她神不知鬼不觉下了蛊,终生难愈。

朋友嘲笑他是彻底的恋爱脑,他想那有何不好?爱不是这世上最值得追求的事吗?

在佘蔚然朋友圈总是刷不到什么新鲜内容时,高枫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蔚然iPhone”,他们公开关系后会在朋友圈秀恩爱,那微博她便不怎么发,他也很久没去看过了。

此次点进去,发现置顶的还是那盏灯,她写着,他是她的光。

不知她的世界还是否敞亮。自己的世界确实是有些暗的。

再继续往下看,却翻到一些他没看过的内容。

原来佘蔚然曾在这个账号上倾诉过自己面对虫嘉敏时种种自卑阴暗的小心思。

她嫉妒虫嘉敏年轻,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拥有的。

每每她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家里,佘蔚然都会无法控制地自卑起来,自惭形秽,只想躲在一边。

而又不能,只能是强撑着。

那时她的诸多辛苦,高枫完全体谅不到,还责怪对方不够信任自己。

如果那时洞察到这些,自己做得更好些,是不是就不会分手了?

他在虚空中伸出双臂,大致环成一个圆,假装怀里拥抱着她。

然而只是拥了满怀虚空。

他大约知道她是在恋爱中的,应当就是她口中说过的“结婚对象”,自己醒悟得这么迟,还能怎么办?注定错过。

直到今晚突然看到她朋友圈发的婚纱照,几乎是一瞬间,脑袋像遭遇了恐怖袭击,炸成一片。

他自虐般地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五脏六腑像被人踏平了那样痛。

终于放下手机决定不看了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照片里都没有新郎?

他找到佘蔚然之前的朋友,把这张照片发了过去问,“蔚然要结婚了?”

对方回过来一串问号,“你在哪看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仅他可见!他明白了,光速赶到婚纱店。

“我因为不知道婚姻到底具体是什么而不敢结婚,但如果婚姻是我们在一起的唯一方法,那么我愿意,我想娶你。”高枫十分动情。

“说得可委屈呢。”佘蔚然笑他。

“不跟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委屈。”

“好吧,那便在一起。”两个相爱的人不在一起简直是犯罪。

“那……结婚……?”

“等我们两个都想结的时候再结不迟。”

“好。”再好不过了,高枫终于抱住实实在在的她,满怀幸福。

婚姻是种社会制度,对于爱情的保障可以说是毫无效益,甚至许多人踏入婚姻时并无爱意。

佘蔚然眼下十分清楚,她需要的是爱,而不是婚姻。

结不结婚的另说。

总之先爱个够吧!

电影资讯高枫深夜有情情感

有用 (481)

评论加载中...